他这里勒令部伍暂且停顿下来,准备抽调五百名步骑先作试探,但是后方军阵中却响起勒令其整部出击的鼓令,就算他还想稳住节奏,但其他各部人马却伴随着鼓令向前方排挤其部。
其他戍主将领们也都不是傻子,眼见对方阵列严整明显不是寻常士伍,在这沟谷地形中又不适合前后易位,自然排在前面的便会倒霉。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骆超这里还未及下令,旁边李允信却陡地跃马而出,挥起手中的长槊向着对面战争大声吼叫道,甚至就连山谷中挥荡的战鼓声都未能压住这一声暴喝。
闻听此声,骆超顿时皱起眉头,未及斥骂李允信自作主张,却见此徒回手一槊,竟直直将此戳来!异变陡生,实在是让他猝不及防,幸在多年戎马生涯,一些应激反应都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本能,当即便向马后翻仰,虽然跌落下马,但总算是避开这致命一击。
然而骆超旁边的一名掌旗士却没有这般好运,被李允信这一槊戳的透心凉,战旗也向后方阵列中倾倒。这前阵先锋战旗本就是为了向后路人马宣告前锋推进到哪处并指引他们进攻的方向,现在陡地倾倒,顿时便造成极大的混乱。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对大多数商团武装而言,因为有乏战阵配合的经验,对于旗令变化本就不甚敏感,只觉得战鼓既已响起,那便向前冲杀就是了。可是正当他们奋勇向前想要交战的时候,身旁的同伴们却突然将屠刀噼向了他们!
此时的山谷中,随着冲锋的鼓令响起,战斗顷刻间打响,但却并不是发生在敌我之间,而是充斥在山谷内的商团武装们自相残杀起来。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让人震惊不已。
李泰见到自家大孙子竟然出现于敌阵且已经倒戈相向的时候,一时间也是惊愕诧异的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饶是他智力如何超群,也难在短时间内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明白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当即也顾不上什么攻守兼备的步骑配合,直接下令道:“出击,全军出击!”
陷入自相残杀的敌阵本就已经是混乱不堪,随着李泰所部骑兵健儿们冲进上来,顿时便向后方溃逃起来,混乱的溃势很快便蔓延全军。
“不准退,不准……”
后阵督战的军卒还待要努力稳住阵势,挥舞着手中的长杖抽打那些向后溃逃的卒众,但却很快就被慌不择路的乱卒挥刀砍杀,尸体顷刻间都被推倒踩踏,不多久便化作了一团血肉烂泥。
“发生了什么事?怎会如此?”
率领精锐人马坐镇于后方的燕子献眼见此幕,一时间也有些傻眼。
他虽然早就清楚这些临时招募的胡商武装们并不可靠,但毕竟数量摆在这里,即便不能力胜对方,总也能够往来交战一段时间,消耗对方人马士力,着实是没想到局面翻转这样迅速,双方甚至都还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接触,这些胡商武装们便陷入了混乱、崩溃开来。
惊诧之际,他头上的风帽都被自己失手抓落,露出了头顶上稀疏杂乱的头发。但他也已经顾不上这模样是否有碍观瞻,只是大声下令道:“前阵列队迎击,后队速速披甲,绝不能让这些溃卒冲出赤谼岭!”
过了赤谼岭,山路虽仍崎区蜿蜒,但路口通道却变得多了起来,难再进行围堵,而且其中几条小道还能直通晋阳城下,所以燕子献无论如何也不敢将这些溃散卒众放出赤谼岭,以免波及到晋阳周边的局势。
可是之前他也因见敌寡我众而略存轻敌之想,自觉得有胡商武装顶在最前方,为了自己部众精锐们能以最好的状态投入作战而没有下令将士被甲。
现在溃败的乱卒们都已经直接冲进了前队军阵中,再作披甲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让前队士卒们暂且迎拒一番,后队人马尽快的披甲武装起来,组结成更加坚固的防线。
“使君,末将等不负使命!只要冲出这山谷,前路东贼便少有防阻!”
阵前跳反之后,李允信并没有急着向内冲杀,而是快速招聚左近百十名属下战卒,贴着一侧山壁等着李泰率部攻进上来,并顺便将侥幸未死却被抛在原处的骆超给擒获下来,及见李泰策马行至,便大踏步的上前喊话道。
“做得好!继续上马杀敌,战后再细话事。”
李泰来不及向李允信细问别后诸种,入前后直将一副精甲抛给了他,眉眼间尽是赞赏笑容,并指着那些陆续从败军中抽身而出贴着山壁站立的下属军卒们大笑道:“众将士不惧艰险、深入敌后,杀敌建功、扬名立勋便在今日!与我并破贼军、共造壮举,冲!”
随着隐藏在胡商武装中的人马陆续汇合聚集,李泰所部人马声势更壮,策马向前疾冲,完全没有敌人敢于驻足回战,一路追杀下来,血肉尸体抛撒满谷,使得这山谷更显赤红。而前方溃败的卒众便如同被虎狼惊逐驱赶的羊群,只是一味的向前方溃逃,希望能够逃出生天。
燕子献所部人马仓促应变,前阵几列快速的被那些溃卒们冲扰并缠斗起来。
那些溃卒虽然不敢回身拒敌,但求生的本能却让他们变得加倍暴躁凶狠,眼前前方被人阻塞,不由分说便挥刀噼砍、手脚并用的想要杀出一条活路。
若在寻常时节,这些商团武装怎会是久经战阵、训练有素的晋阳兵的对手,无论是个体勇武还是军阵配合,全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更不要说晋阳兵的武装水平也远远超过了这些民间武装。
可今异变发生本就让人猝不及防,无论训练有素的精兵还是那些溃卒,这会儿都是心绪紊乱、无所适从,各自凭着本能应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