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尚未维持多久,便听她淡淡道:“不成。”
崔泓错愕地盯着那张含笑的粉面,恍惚间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容因极好性地摇摇头,又重复一遍:“我说,不成。”
她心中满是讥诮,只是未曾表露。
若依律,康王意图暗害天子,等同谋逆。崔容萱那条命即便保下了也该送去那等糟污地方做官妓,就连崔泓本人,恐怕都不能在他如今的官位上安安稳稳地坐着。
归根结底,都是看容因的脸面。
这些他不会不知道。
可他却依旧觉得容因做得不够。
简直欲壑难填。
别说此事容因不能管,即便她能,她也不会去替崔容萱求这个情。
若崔容萱从前只是言语间冒犯几句,她大可以一笑了之,可前几日她躺在床榻上疼得死去活来,今日腹中依旧隐隐胀痛,很大程度上都是拜崔容萱所赐。
她又不是圣人,自认没有那等以德报怨的心胸。
更何况,寺院清修,于崔容萱的性子,正合宜。
“你,你这逆女,那可是你亲姐姐!”
“父亲难道不知,她若不是我亲姐姐,恐怕此刻就不是在佛寺清修,而是进宗正寺与康王作伴了。”
“你,你大逆不道!我崔家家风清正,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崔泓瞬间暴怒,随手抓起桌上的茶盏猛然朝容因掷去。
“夫人!”
碧绡大惊失色,闪身挡在她面前。
“当啷。”
碎瓷绷裂满地,狼藉一片。
滚烫的茶水只零散地倾洒了数滴。
袖炉骨碌碌滚落,容因遽然起身。
碧绡藕荷色的上衫被洇透,留下深褐的痕迹。
袖角沾着淋漓的水渍,缓慢滴落下来。
“怎么样了,快叫我瞧瞧。”
少女眼眶微红,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不,不打紧。”
碧绡躲开她的手,口中说着无事,可嗓音却发颤。
容因强硬地将她遮掩着的手臂拽下来——
热水泼洒出来时,碧绡抬手挡了下,但好在冬日里穿的是厚夹袄,因而手臂无事。真正的伤,在额上。
整片洁白的肌肤灼得通红,不过转眼间,上头就密布了许多豆大的透明水泡,额角划出一道深深的破口,血珠接二连三地涌出,隐入乌鬓。
容因只看了一眼,便没忍住,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