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不到你跳的理由,原顾问。”凯乌斯说道,“难道真是为了学术伦理?这不可能,你很清楚奥卡西内部的一些实验流程,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这么过激。又或者是为了群星之子?你和他们没有任何利益共同点,为一群陌生人牺牲性命——牺牲的还是你这样价值连城的生命,怎么看都太亏了。更何况……”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潮汐了望复出了,您作为元老级成员之一,不该在这种时候为了这种可笑的事而死。你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
原露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想着,好啊,小奥卡西,一口气说这么多,又是强调我的价值,又是强调潮汐了望这个明显能吸引我的组织的复出,你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着急了是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在凯乌斯说“不该在这种时候为了这种可笑的事而死”时,神色稍微恍惚了一瞬。
是啊,她想着,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这样的一句话,在她漫长无趣的后半生里,听了无数次了。
老师走后,她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就此倒下,艰难地从崩溃中站起。小喻疯掉,潮汐了望解散后,她吞了一瓶神经抑制剂险些被送去洗胃,醒来后便像是彻底麻木了一般,一个人离开医院,在一间破烂的屋子里找到了快要酒精中毒醉死过去的图子楠,甩了他一巴掌吼道:“不要在这种时候为了逃避而去死,你这个懦夫!”
那一巴掌也同时扇在她自己的脸上。
她倒下,又站起来;于是又接着倒下,又艰难站起。每一次的站起都像是脱胎换骨,都像是彻底杀死了一遍过去的自己。
直到她再也站不起来了,便就这么躺着,像是丧失了全部的动力,像是一株亟待枯萎的向日葵,只是等待着乌云能够散去,阳光能够重新普照。
她知道自己应该坚强一点,她很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该走哪一条路。
……可那条路太难走了。
这个世界上确有明知道后果是失败,却依然毅然决然向前的无畏之人。
可那毕竟是少数。
再坚强的人都一定有其崩溃的底线,只是很多人在未触及底线之前便已经死去,因而停留在了他们最光鲜的那刻,不给自己被岁月腐蚀的机会。
他们之所以是好人,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活到变坏的那天。
在这种情况下,活着本身便是一种勇敢,更何况清醒地活着。
而原露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所以她无数次地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和郁老师一起,在那辆车中死去。
可这样太懦弱了,太可耻了。
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便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原露,你加入奥卡西,成为他们的总顾问,总比另一个更糟糕的人坐上这个位置要强。
至少,你还能稍微影响一些奥卡西医药研发的方向呢。虽然从结果上来看,被影响更多的反而是你自己,因为你逐渐接受了利润导向,从无法理解,到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