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赵晟幽幽地叫他,“你觉得晏初待朕好吗?”
樊星:……不敢说话,怕掉脑袋。
赵晟瞥他一眼,笑骂道:“出息,你怎么想的便怎么说,朕也迷茫,朕不怪你。”
樊星咽了咽,豁出去了:“王爷与陛下是伴读的情义,处处为陛下着想,又为我大晋热血流尽,奴才认为,是很好了。”
赵晟片刻没说话,目光微妙地看着樊星,跟着笑了。
一笑堪比“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在樊星看来可太吓人了。
皇上待他很随意,从前他是不怕赵晟的,甚至总在皇上面前抖机灵,赵晟对他发脾气也顶多是骂两句、背上乖两下、屁股上踹三脚。可如今,皇上喜怒无常,樊星摸不清路数只得夹尾巴当差。
“别怕,”赵晟看出他肝颤,“旁观者清半点不错,朕困于迷局,从前觉得先帝是小人之心,如今却觉得他很有道理。”
樊星依旧不明白。
赵晟看着先安殿的高顶出神:“刚才你说了‘他为大晋’。他是为了大晋啊,并不是为了朕……从他爷爷起,便是效忠万民百姓,宁肯背负骂名,也要保幽州口的百姓安宁,他也一样,真是好家承……”他缓了一口气,垂眸看手里竹报平安的玉佩,摩挲着上面的锔金,“辰王兄的反心晏初是明白的,可他依然在朕病重时离开都城回鄯庸关,在他看来,这天下谁坐都一样,只要百姓安康便好……玉碎能合终有瑕,贺泠说得没错。”
樊星垂眼听着,私心说,皇上要求臣子只拥护他一人无可厚非,可若论及社稷,康南王怎么可能为了不知何时才会爆发的“辰王反叛”流连都城?若是他死盯住辰王,反让搁古再次大举来犯,岂非导致外乱内崩,局面更加棘手?
南晋满朝文武,皇上何苦只与李爻一人较劲……
“是不是觉得朕矫情了?”赵晟声音很清淡,“这不怪你,你从没在这个位子上坐过,朕自从第一天被先帝正眼瞧便是突然,辰王兄突然失了太子位、朕突然莫名登基、晏初突然莫名中毒、辰王突然莫名造反……朕从前只觉得局此位仁德治天下,能万民归心,可其实呢……一切都莫名其妙。老百姓、甚至满朝文武皆不会管朕是否苦心孤诣,只会永远不知足,朕今日能给百姓每户三斛米,明日若有另一人跳出来说能给六斛,依旧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去朕的对立面……再想晏初的忠心,从来都不在朕身上,所以他太可怕了。”
樊星听懂了皇上的担忧,但这担忧是种过虑——若陛下也心向万民,此事岂非是兵合一处么?
他想不通,只能安慰自己说眼界有限,看不懂帝王之虑。
“所以……”赵晟一甩那腰佩,将之紧紧握在手里,“他既然是利刃,朕便该舍得用,在锋利之时,让他物尽其用才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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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爻回到王府时,景平在书房呢。
他眼睛更好了些,正坐在窗边,手里捻着红白两缕线编。
李爻走近看,见他在编被滚蛋蹬坏了的平安结红绳,那缕银白,自然是心上人的白头发。
景平非常熟练,打结几乎不用看,且他心有旁骛,以至于李爻走到近前看了半天,他才察觉身边来了人:“晏初……你回来了。”
他放下绳结站起来,眼睛看不清,干脆小狗似的贴在李爻脖子旁闻了闻:“喝酒了?”他惦记李爻呕血不久,拉了对方手腕摸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