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爻或许听到了,睫毛颤了一下。
景平继续柔声细语:
“我回来了。”
“你的梦里没有我吗?”
“有我便不会是噩梦了……”
刚才几针下得重,李爻心力交瘁。
景平断他不会很快醒,他守着他胡思乱想,片刻嫌自己矫情,干脆合眼吐纳少时,然后抱了身边人也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李爻鼻息有变化。
景平立刻醒了,将他往怀里收,轻拍他肩膀:“梦里都是假的,我守着你呢。”
可李爻每日到点必醒,休沐赖床全靠回笼。眼下,他心里紧绷着弦,不可能睡得踏实。
“什么时候了?”他睁眼见到景平一脸关切。
“天才亮,你再睡一会儿,没有要紧的事情。”景平哄他。
李爻坐起来了:“新的一天从睁眼就起床开始。”他翻身下地活动右手,毒过去了。
跟着,他到桌前,将镯子拿起来,用袖边抹掉血痕,将东西仔细收进自己的随身行囊,稍微整理过仪容,迈步要出帐子。
“你干什么去?”景平拉他手肘。
李爻身形定住,回眸看他:“羯人虽然退了,但很多事情还没妥呢。别人都忙,我躲着睡大觉,想什么样子?”
昨天的事情似乎醒来就翻篇了。
这源于李爻对自己的要求,他一步一个脚印在爷爷、父母指定的道路上前行。每一次大义与私怨碰撞,他总是会把私怨压得半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有时候,景平觉得在平衡利弊这件事上,李爻冷静得像个怪物。
怪得惹人心如刀绞,并埋藏着巨大的隐患——长此下去,再高再坚实的堤坝也有塌溃的一日。
一晃神的功夫,李爻已经掀开帐帘,紧跟着身形一顿——大皇子赵岐跪在帐前,淋在雨里。
“大殿下这是做什么,”李爻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向两边亲兵怒道,“怎容殿下这般!”
“老师别怪他们,他们又拗不过我。”
不知赵岐跪了多久,起来时几乎栽歪到李爻身上,垂眼便看见李爻左手缠着绷带,手腕上的镯子已经不见了……
他心脏登时像砧板上的活鱼,跳一下就被人拍一刀,拿刀的人是他的爷爷、父亲、大伯。
他道:“老师知道我在做什么,因果缘由不必说,我也不求你原谅,是我家问心有愧。”
李爻深吸一口气,看他片刻,终归抬手在他肩膀稳当当地压了下,浅笑道:“不关你的事,且也……不算大事,殿下不必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