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文牒时,城内才知来访使节是羯人世子。
可眼下围城呢,玉皇大帝来了都不好使。
信安城那厚重的城门只赏脸打开个门中门。
其实那小门也有丈高,关上时,依旧如一声闷雷响,让人恍惚出要关门打狗的错觉。
景平身为正史,亲自安排接待“贵宾”。
在这之前,羯人在他脑海里是个深刻的符号,今日见面,世子倒不像想象般野蛮,眉目精明,三十来岁,进城目不斜视,只在几个特定的地方带两眼,均是城防的关键之所。
午宴上一派祥和,至酒宴散席,众人未提一句政务。
宴毕,辰王向景平道:“贺大人,带贵客去歇息吧。”
他极沉得住气。
与之相比,羯人世子直白得多,变了神色,蔑笑道:“王爷如今已经大权独揽了吗?小王今日已享受过礼仪之邦的周到,但毕竟是为檄文之事来访,王爷给句痛快话,若不愿意,小王也好早些回去复命。”
辰王依旧秉持着雅正平和的笑颜:“尊邦提的要求,我南晋一条都不同意,请世子在城内小住,待我修书给你父亲,说明白尊邦退兵之时,便是我将世子毫发无损送还之日。”
双方的脸皮子被柔言轻语撕破了。
世子皱眉道:“大祭司果然没说错,王爷是个为达目的,连血肉亲情都能舍弃的无情人。你不顾大皇子性命,却连女儿也不顾了吗?”
此言出,辰王与景平皆:郡主身份被识破了?
羯人世子见对方神色有异,得意道:“令嫒扮作侍女,陪同大殿下到我军营中作客,深明大义。为的便是防着你枉顾大皇子的性命吧?殿下自己阴险狡诈,倒当真生养了个好女儿!”
以他羯人的身位,这般解读合情合理。
辰王沉默,好一会儿才沧桑道:“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上,为了不让百姓受战火离乱之苦,留大殿下与蓉辉多在尊邦叨扰些日子,也非不可。更何况,世子邸下如今也身陷困顿,羯王只有你一个儿子,定会同意撤兵的。”
世子突然“哈哈”狂笑起来:“王爷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我三日不回,先杀郡主,六日不回,大殿下便也没命了。你想借我族之手折损大皇子,就要先赔上女儿的命,值吗?”
辰王脸色铁青。
也正此时,门外突然大喊一声“报——”
令官进殿,身后跟着位武将,正是花信风。将军身边还有一名身形玲珑的女子,却是蓉辉郡主。
花将军风尘仆仆,肩甲上还蹭着些许血迹,他行军礼:“花信风见过辰王殿下。昨夜,羯人大军后营出了乱子,不适合皇子、郡主继续游览,卑职受李帅派遣,接人回来,送至信安城。”
措辞轻巧,在座众人各怀心思,皆惊。
“岐儿怎么样?”辰王关切问,见女儿平安,松心又生气地剜了闺女一眼。
花信风答:“大殿下受了伤,略有虚弱,安置在驿馆歇下了。”
“你们……居然派兵偷袭?”世子压抑着怒火,终于闷出这么一句。
回答他的是城关急传来的第二条消息——有个羯人令官在城门外只身一人请求入城,说有要务要告知世子。
乱象环生,辰王刚到城中,多聪明脑袋也已经熬了浆糊。他看向花信风和景平,结果那二人皆低眉顺眼,满幅全凭王爷做主的表情。
片刻,羯人令官被领来,直奔世子身边低语。
世子脸色越来越沉,蓦地回头,暴怒看向身后之人,大喝出连串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