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几人可见的异象,直接放倒了林明远。林着抱长子在臂弯,早已心乱如麻。幸而赵鲤的处置方法极为迅速得当,在救治的步撵来前,林明远忽而咳嗽一声转醒过来。他只觉嘴里的味道臭如吞粪几欲作呕,除了这一点和手脚发软,旁地他倒没感觉太难受。连自己刚才是如何晕过去的,他都不太记得。“我怎么了?”看见林着担忧的脸庞,前襟满是血的林明远一侧头,耳朵眼里的血淌了出来。他不知自己此刻模样有多吓人,强撑着想要从侍卫们抬的担架上坐起来。“别动。”身体起了一半,便被一只手强行按回。林明远被按回担架上,只觉肩头像是压了一座山。他顺着压制他肩膀的手看去,就看见了赵鲤关切的脸。“方才……是太祖给了你一点东西,但你一时没承受住。”“现在你看似无恙,其实损了神魂,得修养几日,你就别逞强好生躺着吧。”赵鲤身边的隆庆帝也道:“对,林爱卿好生躺着吧。”林明远见隆庆帝笑脸,莫名眼眶一热:“陛下,臣……”臣什么?接下来的话像是被一只手抹去,他突然就忘记了。只觉眼前的隆庆帝和沈晏熟悉得很,同时浮现在脑海的只两个字——潼关。可是,潼关怎么了?林明远略一细想,只觉有寒针刺天灵,头疼得很。见状隆庆帝在他肩头轻轻一拍:“林爱卿别急,以后慢慢会想起些来。”他又转去安抚林着:“林阁老放心,无事的。”“先去大高玄殿歇息,请太医来瞧瞧。”闻言,担架上的林明远倒真不再试着坐起来。他砸了砸嘴,突然嘀咕一声:“玄虚子真人的药丸?”“还是这么难吃。”跟茫然的林明远不同,林着揣着满肚疑问,跟着隆庆帝等一起回到了大高玄殿中。林着才经历了不小的打击,见长子如此,精神有些萎靡。为打消他的顾虑,三个太医围着林明远又是扎针又是诊脉,顺带着给林阁老开了一剂安神汤。林着正要发问,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玄虚子披头散发,从门外跑进来。“阿鲤,刚才的异象你注意了吗?”“我正炼丹呢,药炉子炸我一身。”他倒好,进门将所有人包括隆庆帝都当成了空气,直奔着赵鲤来。赵鲤看他好似半个月没洗头,身上道袍干巴如梅干菜,裹挟着一股恶臭药味,忙向后退了半步:“真人,停下!”“我看见了。”赵鲤竖起手掌,拒绝不靠谱真人的靠近。屋中恶臭弥散,床上林明远干哕一声。隆庆帝一手掩鼻,急令道:“开窗散味。”沈晏却闪身至赵鲤身边,用一方素帕替她捂住口鼻断绝臭气。“道长,你能不能自觉点?”赵鲤回身抱住沈晏的腰,嘴里大声抱怨。玄虚子见自己被明晃晃嫌弃,面露委屈:“我那不是心急嘛。”待一身冲天臭味的玄虚子换衣服回来,屋中已屏退左右,点起香摆放了熏屋的佛手瓜。赵鲤和沈晏分坐皇帝左右,两人之间如隔大山。玄虚子屁股刚挨到椅子,听赵鲤道:“北疆倭朝开战了。”林着整个蹦跶起来:“什么?”他还想问赵鲤怎么知道,便惊诧发现,满屋人只有他在这大惊小怪。连他刚才仿若将要吐血暴毙的儿子,都一脸淡定。敢情就他一个外人?林着满腹火气,扭头去看林明远:“连你也知道,就瞒着我?”腰后支着个垫子勉强坐起的林明远闻言迷茫看来:“知道什么?”他不知道啊!但就是觉得这事不稀奇。看儿子那张淡定脸,林着手指微动真想给他个大嘴巴子。让林明远林大舅免了一顿骂的,还是赵鲤。赵鲤手中捧着一盏茶:“异象消失极快,想来倭人出手了。”毕竟战火并未燃烧至大景国土,将这点预兆异象蒙蔽,还是能办得到的。只是不知这一次的李氏朝鲜,能不能撑得更久些。赵鲤才这般想着。屋中凭空铃铃作响。一缕紫蓝烟雾从窗隙飘入。眨眼间,小信使穿着新鞋戴着新的花形小铃铛,从烟雾中跃出。它细细的手爪上,捧着靖宁卫传讯用的铅筒。封口处,是象征最紧急情报的红色漆印。沈晏取了情报,供诸人传看。传递到林着这时,他盯着薄薄情报手直发抖。上边只一句话:倭国纠集鬼兵妖邪三十万,渡海伐李氏朝鲜。仅这一句话,林阁老倒不至于失态。毕竟在不知内情的大景氏人眼中,倭朝战争还达不到令他骇然的地步。真正让林着觉得可怕的,是这情报传递的速度还有这背后的后手。情报上记载,倭国渡海船队在半个时辰前离港。仅半个时辰,情报竟已经送抵盛京沈晏手中,呈报陛下面前。这种速度前所未有。林着又垂头去嗅记载情报的纸张,嗅到其上还有淡淡海腥鱼腥。这只有一个解释,情报是从海上实时传递过来的。除却情报传递速度之快,还有另一重——只有早知战事将起,才能准确布置眼线,知道他国军事布置。并且,这情报来源于倭国本土。靖宁卫早已预知战事,并渗透到了倭国本土!林着虽是文人,但他太清楚做到这种地步时,他们占据了多么可怕的先手。他深呼吸数次,未能平息心跳。眼睛死死看着正给赵鲤递茶点的沈晏。他的模样,叫屋中两人露出笑容。隆庆帝和赵鲤都是乐子人,回忆从前林着指着沈晏骂的模样,又见他现在模样,两个同时偷笑出声。这时外头又传来消息——异象出现的时,李氏朝鲜送进大景的那对姐妹花齐齐暴毙,死相惨不可言。:()大景巡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