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债,在各大宗教有不同的说法。道教中称为受身债,佛教中前世因来世果的因果说,也可指阴债。便是泰西新教,也折腾出一种名为赎罪卷的东西。虽说细节大有不同,但微妙的都与欠和还有关。在江南道时,郑连曾救下一个刚出世的婴孩。也就是在地震震中夜啼,险之又险救下赵鲤等人的那个小星宿——张保保。张保保亲爹张阿生,被一老妇拖入水中溺死不得安宁。为了寻回张阿生尸首,张保保的娘亲宋喜在喊尸时说错了一句话,被水中诡物盯上。向宋喜讨要还未出世的张保保。宋喜为了不连累婆母,怀身大肚出了门。在途中遇上了正好执行任务的郑连。那出事件里郑连所遭遇的,就是一个讨债鬼。而阴债则不同。同样是欠与还,沈之行现在所遭遇的状况,远比独一个讨债鬼要棘手麻烦得多。简而言之,讨债鬼只有一个,且是私人的。而阴债则是百数千数的讨债鬼。其中牵扯偌大因果,记于借贷受生钱簿上。赵鲤也只在原来世界中,见档案记载过一次。那桩阴债诡事,因牵扯了重要人物,灵能局全力力保,折损了十来个人手最后才平事。现在的沈之行,状况十分符合阴债的症状。赵鲤叫破这玩意,玄虚子施针的手便是一颤。玄虚子所在清虚观为道门魁首,阴债之说他自是知晓的。因此他也十分清楚阴债的凶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阴债更接近于规则类,很难处理——尤其要保住人的前提下。“阿鲤,你确定吗?”玄虚子认真时,还是颇有高人风范的。赵鲤并不作答,只是蹲身将沈之行的衣襟更扯开一些。和沈晏健硕的胸膛不同,沈之行明显消瘦单薄很多。就在胸膛露出的这会空挡,皮肤上浮现出一个手印。手印不大,像是个女子的,尾指很有特点,明显的短了一小截。这手印先只是团浅浅的阴影,随后一点一点加深。由青紫过渡向紫红,须臾之间便呈溃烂之势,隐隐散发出腐败气味。班房之中,为免熬坏了眼睛点着明亮的蜡烛。玄虚子清清楚楚看着那手印出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逆着手印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屋中多了一‘人’。原本这处只有沈之行、玄虚子、赵鲤,以及一个宫中值夜的太医。现在竟多出一人,跪坐在沈之行身侧。长发披散在身后,一手捂脸似在哭泣,一手虚虚按在沈之行胸口。手掌大小正合。玄虚子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去看自己贴在屋子四角的黄符。却只见几张盖着天师大印的黄符,都已褪色。好凶的玩意!玄虚子下意识又去掏黄符取针。却见那捂脸之‘女子’,微微侧了侧脸。未挡住的半边脸惨白如石膏,唇上正红口脂艳得叫人心发慌。正用密布血丝的眼睛,斜着看玄虚子。玄虚子到底实战少,先慌乱了一瞬后想到赵鲤在旁边。有兜底之人,他立时勇了起来,双手交叉往袖中一插,再抽出时指缝间各夹一根银针。指如疾风,眨眼间四根针刺入那掌印周围。原本急速恶化的伤势迅速被控制。耳边听得一声极悲的哀泣,再抬眼看,那披头散发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玄虚子心中一得意,想对赵鲤炫耀,不意却听一声惊呼。原本在外间的林着林大学士,像是被恶狗撵一般,连蹦带跳窜近了里间。“阿鲤!”林老头下颌胡须原本在水宛被啃了半截,刚才长出来。在极害怕之时,白胡须像是过电一般发炸。“外边有东西。”林着说着,偎近了玄虚子,十分自然的一把抱住玄虚子的胳膊。似乎是为了回应林着,同一时间,窗户上啪嗒一声。濡湿的手掌,猛按在了窗户白棉纸上。一个,两个……随着不绝于耳的啪啪声,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掌印像是血梅花一般在白棉纸窗上绽放。密密麻麻,很快便将白棉纸窗染成一片血色。从窗户的缝隙,隐隐传出一声声哭泣。男女老少皆有。倒霉在宫中值夜的太医,终忍不住,喉中咯咯两声。既不惊叫也不乱跑,很有素质的翻着白眼昏厥过去。倒下时甚至注意歪到的方向,没有砸到沈之行。血腥味越来越重,白棉纸窗都被血沁透。忽而一张脸印在窗上,这张男人的脸,脸上凝结着痛苦,下滑到窗户缝隙处往里挤进来。林着看得头皮发麻,却听身侧长刀锃然出鞘之声。紧接着一柄长刀擦着沈之行的身体,钉在地面。力道之大,刀身直入地板五寸。“滚!”呵斥声还带着少女嗓音独有的清亮,却极有威慑力。窗外夜哭想要进来的百诡霎时间一静。接着轰然散开,只留下血迹斑斑的窗户。玄虚子抻长脖子,咽了口唾沫。看着手握长刀的赵鲤,慢慢竖起大拇指。林着长出一口气,软坐在地。他二人倒是轻松了些,却不知赵鲤心中沉重。太多了!竟有如此多数量的讨债诡在找沈之行讨阴债。究竟是为什么?赵鲤忍不住去看地上的沈之行。有赵鲤佩刀在侧,弱小一些的讨债诡并不敢近身。沈之行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许多。但这一时震慑,并不能长久。债务不清偿,外边环绕的诡物必然越发怨气冲天。现在皇宫不知为何镇物失效,这些诡物横行乱窜,还不知引发多少混乱。必须查清楚,这阴债是怎么回事。赵鲤脑中思忖不已。沈之行不能挪动或者隐藏,否则这些诡物极有可能失控。当务之急先保住沈之行,想法子清查这笔受身债的缘由。赵鲤心一定,对玄虚子道:“道长,宫中镇物怎么回事?”大景皇宫气运所在,只是现在不知为何,半点作用也不起。赵鲤得想办法,恢复宫中镇物,先将这些诡物驱走。之后再查根由。:()大景巡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