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层门板,声音清晰地传来。外边的东西撒娇,叫唤着沈晏。故意逗弄的赵鲤侧耳听了一下,忍不住发笑。沈晏却是脸色发青,露出十分不舒服的神色。他侧头看赵鲤,忍不住责怪道:“莫要顽皮。”声音被这些东西学去,终究不是好事。若是不慎被这东西走脱,难免留下隐患。赵鲤嘻嘻一笑,没有反驳。画皮这东西,战斗力真心不高。这种初生的画皮,只能捕食德如坊中鸡犬,趴在床上眼馋新生婴孩。画皮真正可怕之处,在于善伪装。一旦苟过了初期,生出灵智,它们就可以凭借得天独厚的拟态优势,伪装混迹在人类之中捕食狩猎。到时一个受害者就是一张可化身的皮子,几乎无法彻底消灭。唯有寻到受害者尸骸,取诡丝追踪。借由死者怨气,追踪狙杀到最后。长成后的画皮智商极高,几乎不会留下受害者尸骸这样大的破绽。而现在困在姜家宅子的画皮,还属于刚出道的小菜鸡。它才在德如坊偷鸡摸狗,看着小婴儿眼馋了一下,就被明智的村长寻高人镇在宅中。其间既没接触到可学习的人,也没有可供成长的血食,智商有限。它畏惧赵鲤三人身上的朱砂,只得拙劣地当面哄骗。看书溂赵鲤观察蚂蟥吸食怨晦的情况,一边饶有兴致地竖起耳朵听。画皮能洞察人心,窥看记忆,巧舌如簧最会骗人。难得能看见一只幼年画皮在面前表演,赵鲤自然上心。沈晏却没她这样的好兴致,下定决心,一定斩杀此物,绝对不留后患。赵鲤和沈晏这眉眼官司只是一瞬。门外那东西又道:“沈大人,你疼疼我,帮帮我呀。”它倒是说得顺口,赵鲤自己反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沈晏不答话,只是手中长刀换了一个握持姿势。田、宫二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敢说话。门边又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探进来一张脸。那脸与赵鲤一般无二,连红一块白一块的礞石朱砂痕迹都一模一样。脸下露出半截脖子和一边手臂。从赤裸的锁骨看,竟是没穿衣裳。沈晏的脸顿时更黑,厉色一闪而逝:“转过头去。”他这话自然不是对赵鲤说的。其实不必他提醒,早在看见门后画皮露出的半截膀子时,田齐和宫战已经立刻移开视线。有些东西,看了丢掉命。姜家这幼年画皮智商还不高,哪知人心?就是有天赋也用不好。它倚在门边,露出脸和半只胳膊,抬手指了一下:“那尸骸,大人可否交给我?”它讨要着自己的尸身。沈晏忽的扬起笑脸。他笑得和蔼,踏步走了过去。赵鲤倒不担心他出什么问题。画皮善伪装善愚弄人心,实际却是个战五渣。被戳穿伪装后,危害性直线下降。赵鲤扭回头,不再看门的方向。地上两具怨尸,现在已经瘪得像是黑加仑干。上面挂满了双指粗细,赘生的肉痣般的蚂蟥。这些饱吸怨煞之气的蚂蟥,快活的摆着尾巴。看得赵鲤又想向它们撒盐巴。另一边沈晏强压心中怒火,缓缓靠近门后的画皮。见他走来,门后画皮露出娇羞之态:“人家没穿衣裳呢。”它一个画皮,刚刚匆匆模拟赵鲤的模样,哪有衣服可穿。况且它力弱,拟态不全。像人的部位都露出来,藏在门后的,还是一张干皮子。哪敢让沈晏过来。沈晏停在两步之外,笑容更加温和:“好,不过去。”他声音缱绻温柔,带着笑意,动作却是又狠又毒。在门前画皮松懈瞬间,垫步上前,如箭一般直冲过去。门后藏着的画皮,瞬间露出懵逼的神情。沈晏出手迅捷,连门带后面的画皮一块砍。只听一声惨叫,门后画皮窜进院子。沈晏提刀跟随其后。田齐和宫战不敢跟去,忐忑留在原地,继续护卫赵鲤。免得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事后一双招子不保。赵鲤侧头看了,忍不住笑。沈大人有时当真缺德,连个小画皮也笑着骗。院内惨叫连连。上半截赵鲤的脸和一边胳膊,白皙水灵,其余部分却是晃晃荡荡一张皮。被沈晏轻易砍成几截。失了行动力的画皮匍匐在地,哀求的将脸贴在沈晏的靴子旁。“留我一命,待我长成,定不离不弃。”“眼里只有你,独属于你一人。”沈晏心底最隐秘阴暗的心思被揭破,急踏上画皮的头,想在这玩意的话被赵鲤听去之前让它闭嘴。不料地上的画皮抬着头,可怜巴巴道:“这难道不是你十多年前便许下的心愿吗?”画皮湛清眸子,连仰头看人时的神态都与赵鲤一般无二。沈晏精神恍惚了一瞬。十多年?他与赵鲤只相识一载不到,何来十多年之说。这画皮古怪的用词,让沈晏心中狂跳,仔细去想便头疼欲裂。沈晏的犹豫,好像叫这画皮觉得寻到了机会,它又道:“你忘记了,却没全忘,没关系我会帮你……”一起回忆。画皮未竟的话,消失在沈晏足下。靴跟踏下,将画皮的头踏扁。这临时拟态的脑袋,脆壳底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被踩瘪了脑袋的画皮,嘴巴还在开合,却说不出蛊惑的话来。最终不解的被砍成碎块。沈晏提刀,垂头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额角一根根青筋暴起。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赵鲤低头来看他,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嘴里说道:“阿晏要乖乖吃饭长个。”“我们一定会再相遇。”:()大景巡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