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阻我归家?”郑连问话的声音、语速堪称平和。若不看脸,不看他此时的动作,仿若一个和气的书生。可他握住水中老婆子的手,却像是铁钳。一左一右抓住那老婆子肩头,将她整个从地面的积水中提出。那老婆子瘦小佝偻,被提到郑连面前,羸弱好似鸡仔一般。“为何,阻我?”郑连面色白中泛青,下巴完全违反人类身体构造的张着。泛黑的牙龈萎缩,露出枯萎的牙根。恶诡无心。‘郑连’的问题,其实并没有想得到回答。他在大堂之中众人的骇然注视下,猛的歪头,咬住了手中提着的老婆子。他咬住的姿势十分的奇怪而恐怖。与富乐院中祖师爷食鬼有异曲同工之处。郑连蛇一样大张的嘴巴,叼住那老婆子的头。然后一合。大堂之中所有人都听见一声类似骨头碎裂的声响。一阵战栗顺着众人的脊背爬上。他们眼见着郑连咬下那婆子的半边脑袋。化诡的老婆子,脑袋里并没有多少内容物,只蒙着一层黑烟。"郑连"的吃相并不难看,甚至可以叫后世某些吃播汗颜。他嘴巴闭着蠕动,咀嚼同时,股股黑色雾气,从唇缝逸散。一时间,堂中只有类似嚼脆骨似的声音回响。细细嚼吃了嘴里的,他又探头去咬下一口,如此往复。那丐婆的无头的身体立住。随着‘郑连’每一次啃咬,微微颤抖。直到最后。他高高举着一截断臂,仰头像是街头艺人吞剑一样,把那截断臂完整吞下。无头丐婆的躯体轰然倒塌,一瞬间渗出不少淡绿色的水来。随着这无头身体的倒塌,整个大堂弥漫一股恐怖的腥恶臭味。恶臭直冲颅顶。但在场诸人,无一人敢动弹一下。全都看着郑连。吃下那个老婆子后,郑连就像是待机的机器,站立不动。一时间满屋只听宋喜怀中婴孩的哭声。外边依旧风雨大作。郑连站在原地。两个伙计搀扶着翻白眼的店家。在抛弃他和继续拉着他之间,犹豫了会。最后两人犹豫了一下,想到平常店家为人不错,同时伸出手掐了店家一把。两个大拇指按在店家的人中。店家瞬间痛得啊呀一声,转醒过来。店中大门敞开,两盏孤灯飘摇。店家迷迷瞪瞪的张开眼睛,便看见郑连独自一人立在门前,迎着风。再一看地上那具无头尸身。店家心里顿时涌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官爷!你……”他还以为事情解决,本想从地上爬起来,吹捧两句官爷神威。却被两个伙计联手把话捂回了嘴里。两个搂在一块的客商,乍一听店家这边的动静,险些都快吓尿了。接生的妇人则是搂着儿子,母子两头也不敢抬。似乎是被客店店家的声音惊扰。郑连的身子一动,转头看过来。他转身的动作很僵硬。旁人都是一气呵成,他却好像是卡顿的木头人。缓缓的转头,然后在头的带动下,才扭过身子。看见他这怪异的姿势,店家心中已是咯噔一下。后借着房中烛光,看见郑连的脸青白的脸。店家喉中咯咯了两声,翻着白眼又要往下坐。郑连转回头,没有黑眼仁的双眼,到了一圈。最后‘他’问道:“借阳否?”在场谁敢答话。无人应答,‘郑连’垂头轻笑两声。他的笑声,吹散在疾风中,断断续续叫人毛骨悚然。下一秒,怀中寄魂灯忽明忽暗。一阵散着寒气的白烟,从他口鼻眼睛钻出,重回怀中寄魂灯。那阵白烟离体,郑连呆站了一瞬。随后猛地跪倒在地,大声呕吐起来,呕出一滩沥青状的东西。这东西极臭,好似沤烂的咸鱼汁。也就在他呕吐的时候,前额一缕黑发发根倏然变白。郑连这一吐,吐到好似将胃翻过来。整个客店的大堂气味已经可怕得站不住人。郑连吐完,人事不省晕了过去。估计是上天眷顾,他没有一头载入那堆沥青样的臭水里。手护着胸前骨灰坛跟寄魂灯,歪倒了到了一边。许久,久到屋中油灯将尽。店家这才鼓起勇气,领着两个伙计上前。“官、官爷?”店家戳了一个伙计的腰眼,叫他上前去看,自己则是双手抱着一个葫芦瓢瑟瑟发抖。伙计没有办法,只好小心的弯腰,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一下郑连。郑连哼哼了一声,但没醒来。听他哼哼,伙计和店家都松了口气。若是店里死了一个靖宁卫,弄个不好,自家全家就得北疆牧羊。“官爷?”另一个伙计鼓起勇气,又推了一下郑连。,!见他没有反应,但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可怕,身体有了点热乎气。店家和伙计面面相觑,试探着上前,将郑连扶起。“快,快扶床上去。”店家招呼道:“再去准备些热汤。”他们也不嫌弃郑连身上的污渍,左右现在大家都一样被臭味腌入了味。三人协作着,将郑连扶起来。当然,他们都小心的避开了郑连怀中的包袱。他们都不瞎,自然看见了里面亮起的绿芒。带着些敬畏,将郑连搀扶到床上。给他简单擦了身上污物,灌了两壶热汤。等到天光大亮,郑连再醒来时,其中一个伙计,正蹲在他房中。面前一个红泥小火炉,里头翻滚着黑漆漆的汤药。郑连一凌,下意识地去摸自己怀里,见梁生的骨灰和寄魂灯还在,才稍微松了口气。他想要翻身坐起,却手足酸软,浑身无力得很。好似染上严重的风寒,整个人都冰凉凉的。客店伙计听见声音,急忙来拦:“官爷,您躺下,大夫说你阳气亏损。”郑连重新躺回床上,闭目了一小会。突然发出一声干呕。他都记得!虽说魂灵都好似被冻结,身体也由不得自己操纵。但那种生嚼诡物的感觉依旧记忆犹新。客店伙计见状急忙拿来一只痰盂,郑连扶着就开始狂吐。呕吐物中,尤带着些黑色粘液。:()大景巡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