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彻去到国子监后,发现原本比较清净的国子监此刻门庭若市,车马几乎堵塞了国子监宽阔的正门,门童与助教不断劝说,可那些学子却仿若听不见一般,只是不断把手中的钱财塞到助教手中。裴彻扫视一眼,发现这拥挤的人群中,衣着华贵者不知几凡,来者大多身后跟着一辆马车,次一点也有一匹品相不错的马骑。隔着数百步的裴彻看着被车马堵塞的道路,对一旁的亲随说道:“调五城兵马司一个团即刻到国子监门前维持秩序,派人通知国子监,明日再来入学。”说罢,裴彻又看了看一个抱着一包钱财拼命往前挤的年轻人,便叫住他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真是明知故问,在这国子监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入学啊!”“那为何抱着一包钱财?”“你懂什么?这是束修!”“束修我知道,可几时需要这许多了。”“我见你衣着不凡,难道不懂礼多人不怪的道理吗?”裴彻耐着性子又问:“国子监收吗?”“收不收我哪里知道,县学郡学都是如此,难道国子监还能免俗?”那年轻人回答完后又不耐烦的说道,“你莫要烦我,我来的晚了些就被这些人给抢先了,倒是若是找不到好的老师你能教我?”裴彻一旁的一名亲随见状,刚要策马走上去亮明身份,却被裴彻一把拦住,裴彻调转马头,立刻返回了政事堂。回到政事堂的裴彻见吕文博已经没了起初愤怒的模样,正自己取来裴彻桌前的茶具悠哉悠哉地喝起了茶。裴彻快走几步到吕文博面前坐定,拱了拱手说道:“让吕公笑话了,此事我一定严查。”吕文博却眼都不抬一下:“这国子监祭酒一职老夫本不想担任,奈何你请了又请,又把元让搬出来老夫才同意的,可眼下这样子,恐怕是不成的,我倒是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可这尽是朽木,如何雕琢成器。”吕文博已经沏好茶,他倒在两个茶盏中,一边将其中一杯递给裴彻,边说道:“老夫早已见惯了用钱财污了书本的做派,本想安心着书,可元让与老夫说此番定于之前有所不同,定能将一生所学传下去,老夫才愿意来做这个祭酒。但老夫这次看下来,与此前也没什么不同。”裴彻恨恨地的说道:“元日之前,我一定给吕公一个交待。”吕文博喝了一口茶,又指了指自己的一把胡须说道:“老夫已年过七旬,等了又等,还有几年能等?”裴彻起身对吕文博行了个大礼说道:“吕公之心小子知之,定然不会让吕公失望而归。”吕文博终于抬眼瞅了瞅裴彻:“裴相既然说了,那我就等到元日,且看看裴相如何作为。”裴彻怒火冲天之时,章义正在府中与裴沉烟以及裴母赵贤淑尴尬地坐在正堂。年过半百的赵贤淑已经开额,盘着峨髻,上有金银制成的花钗角梳装饰,上身是一件交领团花襦,外面罩着半臂,肩上搭着帔巾,下身是一件石榴裙,脚踩笏头履,看上去贵气逼人。此时赵贤淑并不与章义交谈,只是与裴沉烟聊着家常,章义见裴母不理会自己,心中就七上八下一直打鼓。本想再躲几日的章义在裴沉烟连连派人催促后,只得硬着头皮返回了家中。正当章义犯愁之时,一名亲兵突然走进来对章义抱拳说道:“裴相请主公速去政事堂。”章义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却又觉得不妥,便对着赵贤淑施礼:“外姑,朝中有事,我”赵贤淑终于回过头看着章义说道:“贤婿公事繁忙,可自去。”章义见赵贤淑说话客气,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便拱了拱手大步走了出去。等到章义离开后,赵贤淑才突然对一脸尴尬笑容的裴沉烟说道:“你也不需在我面前装作这副模样,只要他待你足够好,我也就不会说什么。”裴沉烟尴尬地笑了笑而后说道:“阿娘放心,长风待我很好。”赵贤淑点点头,随后说道:“你与章义同床共枕这么久,为何肚子还是没有动静。”裴沉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赵贤淑却说道:“出将入相不是他的目的,九五之尊才是吧,若是有朝一日他登上了那个位置,你又怎么保证自己的地位不受威胁。”裴沉烟强颜欢笑道:“不是还有章勉吗?我抚养他长大,又跟我的儿子有什么不同呢?”赵贤淑指了指裴沉烟说道:“糊涂!章勉作为章义的义子,连我这个刚到定州没多久的都知道他的来历,若是真到了那时候,不能养育一子就是你最大的弱点!到时你怎么保证因为你没有孩子章义不会冷落你?”裴沉烟默然,赵贤淑见裴沉烟不愿继续谈下去,便起身说道:“终归是你们的事情,我便不再提了。”“谢阿娘教导。”裴沉烟语气低沉地说道,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赶往政事堂的章义一进门便被裴彻那副表情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前去问道:“又出何事了?”裴彻起身说道:“各州郡县送来的二百零一名学子,尽是走了门路的,要么就是给了金银财货的。”章义听到后顿时愣住了,随后他的表情也变得阴冷起来。“涉事官吏有多少?”“低层胥吏加个州郡县学恐怕泰半都要查处。”章义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后转身说道:“若是清除这一批,还有那么多人补充缺口吗?”裴彻摇摇头说道:“现下各处都缺官员胥吏,这全部查处一下子就是三百多,短时间是找不齐的。”“营私舞弊者该死,哪怕空出来,我也不要硕鼠蛀虫。”“可这一刀下去,我们恐怕一年内是没有什么后备的官吏可供使用更换了。”章义突然看着裴彻说道:“各地府衙还能精简吗?”“现在就减裁?”:()乱世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