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衡一脸促狭,问我要不要现在就吃,他去打水帮我洗净。我说:“不急,晚点再说。”
他笑眯眯地看我,我初时只是又叹了一遍他长得好看,过了会儿,忽然发觉他这副表情的意思是“叫你嘴硬,下不了台了吧”。
竟然对我幸灾乐祸。
我眼睛也眯起一点,当面儿没说什么,私下却定了计划。有这股心气在,一下午过去,堪称是收获极丰。满树杏被我打得七七八八,其中难免有些破损。倒也如谢玉衡所言,酸味儿冒得整个院子都是,激得我口水都变多了。
“谢玉衡,”我叫身边的人,“咱们这儿有酒吗?”
谢玉衡很长地“哦”了声,“原来你要这么处理?有是有,不过恐怕不够。”
我说:“不是全部。”讲话的同时蹲下身,在地上捡了起来。也就取了五六颗杏子,拿到炊房擦洗干净,再将它们放入石臼。
谢玉衡在旁边晃悠来,晃悠去。我被他身上的香味儿勾走片刻心神,很快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开始动作。
捣!
把杏核捣出来,杏肉虽然碎了,却还是大块大块。酸味儿更明显了,直冲鼻腔。谢玉衡还是一脸从容,但我绝对听到他咽唾沫的声响。
这仍不够。我抱着石臼到了灶前,在台子上找:辣椒粉,糖,还有盐。三样都毫不留手地往石臼里倒,其中辣椒粉用得最多,转眼就把青色的果肉染成红色。
又捣了两下,我将被盐析出的汁水倒掉,再拿了筷子,夹起一块儿果肉送入口中。
“嘶——”
酸!且辣!
却并非让人无法忍受的滋味。相反,原先能直冲脑门的酸被辣味压下许多,加上糖的中和,虽然刚入口时颇冲,多品上几下,竟引人不由又落下一筷子。
另有杏子未熟时自带的脆爽。三种滋味相加,一不小心,我直接将石臼里的青杏吃了一半儿。
这时候,才有工夫去看旁边的谢玉衡。见他一脸审视地看着我,再看看石臼里的东西,像是在判断我究竟是真的觉得好吃,还是纯粹与他演戏。
要是换个人来,这会儿怕是要与他推拉上几轮:“你尝尝”“我不尝”“就尝尝呗”“好吧,我勉为其难”……
但我不同。又一次落了筷子,这回,包裹着辣椒面儿的果肉没往我嘴巴里送,而是直接冲着谢玉衡去了。
他被我这手弄得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东西已经含在嘴里。
我承认,这么搞偷袭也有想看他神色变动的缘故。只见谢玉衡那张好看的面容瞬时扭曲,眉尖压着、鼻子皱着,视线牢牢盯住我,到底没把杏子吐出去,而是开始咀嚼。
嚼着嚼着,他表情一点点恢复寻常。等果肉咽下去了,谢玉衡缓缓说:“下酒倒是不错。”
我问他:“那,来不来?”
谢玉衡面皮抽动,到底抬起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
“只能小酌。”他说,“你的伤还没好呢。”
我回答:“哈哈,我就知道你会答应。”语毕,赶在他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补充,“你对我最好了,是吧?”
谢玉衡:“……”
他又要敲我。这一次,我灵敏地躲开,去准备更多“下酒菜”。谢玉衡呢,则在原地叹了口气,去准备主菜了。
天色尚未昏下,我们俩便仍不进屋。一壶清酒,两个人影,三盘菜肴,同处树下。
谢玉衡已经释然,这会儿一手扶着面颊,另一只手端着酒杯:“这些日子看你,仿佛总在吃食上有许多想法。日后若是愁生计了,不妨开家酒楼。”
我谦逊,说:“过奖过奖。”又跟着笑,“但你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说不定我家就是开酒楼的。”
谢玉衡挑眉,我又分析:“你是不承认,但我看你的确眼光挺高,各样东西不说见过,起码也曾听到。如此情形中,你仍总说我想出的菜色新奇。这么一看,可不是说明我精于此道?”
谢玉衡慢吞吞:“嗯,有道理。”
我还是笑,说:“等我恢复记忆、找回家里了,你去吃饭,给你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