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力开脱,林成碧就算一时被蒙在鼓中,可梁承的案子根本没得解释,那篇废稿已足够践踏“记者”二字。他们单独见面的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除了这些,林成碧还清楚多少、做过什么?!梁承时至今日闭口不提,就为了不让他为难和痛苦,为了保护他残存寥寥的母子情谊?!乔苑林快要疯了,良知不允许他装聋作哑,那颗脆弱的心脏也不想再被动地猜疑。他要把一切扯出来,把真相像手术台上、无影灯下的伤口,全部暴露个干净。他打开手机,拨出号码。上次通话不欢而散,几声后接通了,林成碧应答一声便沉默着。鼻腔有些潮湿,乔苑林听见稚嫩的孩童轻笑,说:“妈,在做什么?”林成碧回答:“在陪康康看书。”这样静好的生活被打碎会不会很遗憾,乔苑林抹了一下,手背蹭上鲜红的鼻血,他没理会,只道:“我要告诉你两件事。”林成碧问:“什么事?”“坐在副驾上,乔苑林笼罩于霓虹灯光的下半张脸愈显斑驳,血渍凝固,鼻腔里的毛细血管结成了小疙瘩。他被梁承紧裹着手掌,动弹不了,皮肤贴着梁承的手腕内侧,能感知到快速跳动的脉搏。他说:“我没关系。”梁承收拢更紧,他没闲心在乎别人怎么样,只想让乔苑林尽快检查。可乔苑林不听,那副脆弱的模样叫他狠不下心逼迫。但他清楚,乔苑林的内里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强硬。那股执拗、犟劲,完全是生出牙齿的小狗,一旦认准了、咬住了,万不肯放松。手机不停振动,不必看来电显示也猜得到是谁,乔苑林一通未接,索性关了机。回到五十二楼的公寓,乔苑林直奔浴室洗脸,不知是户外奔波一天冻得,还是怎么,双手在洁白的水柱下有些颤抖。梁承脱了外套跟进来,将他扭转面向自己,挽起衬衫袖口抽一张棉巾润湿,一点一点给他擦干净。他耷拉着两扇睫毛,许久没剪的头发垂顺在眉间,说:“我,我在单位吃过药了。”“嗯。”梁承端起他的下巴,帮他清理鼻腔的痂,“别的都不重要,不舒服必须及时告诉我。”乔苑林挪前半步,问:“冷。算吗?”梁承闻见轻淡的血腥气,解下乔苑林沾了血污的围巾,说:“泡个热水澡暖一暖,我给你放水。”乔苑林站在脏衣篮旁边脱衣服,他没换拖鞋,蹬掉后赤足踩在地砖上。梁承单臂夹起他,另一只手往浴缸淋泡泡液。披着的浴巾滑下去,乔苑林半赤裸地挂在梁承身上。这种亲密令他感到安全,说:“我告诉她我们的关系了。”梁承明白,这轻腔的一句话实则是孤注一掷的宣战,乔苑林还没了解全部已经选择他,跟当年发了疯表白一样英勇。他道:“那看后乔叔和我妈那儿,我来说。”乔苑林问:“你准备怎么说?”梁承回答:“就直说我们在一起了。”“不够。”乔苑林要求道,“加一句你爱我爱得要死。”梁承堂堂一位心外科的开胸达人,今天却被鼻血吓得不轻,估计没什么不能答应的。他把乔苑林放进浴缸,拽来小板凳坐在外面。微烫的水温泡软了四肢百骸,乔苑林挨着白瓷边沿,像一只煮融化的汤圆。他不想再等了,说:“告诉我。”太久远了,沉埋至深让梁承一时从何说起。他把海绵方块按进泡沫,吸饱了水抚上乔苑林的肩头。半晌,他开口道:“我和你妈妈只见过一面,在第二监狱。”赵建喆人脉广、朋友多,梁承从不关心,也没资格,贺婕与他一样。是十六年前的访谈令他对林成碧有了印象,但也仅限于“赵建喆的记者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