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就发给众臣们议议吧。”天子点点头。将奏表扔给低着头站在一旁地张安世和金日。用手指指点着奏章说:“让丞相暴胜之和御史大夫商丘成好好看看。特别是搜粟都尉桑弘羊。这上面两大项。呈。一并呈上来吧。至于专将地事。暂时就不要提了。大军已经出征。临阵换将。会影响军心地。”石德吃了一惊。随即叩头领旨。这次送上去的奏章主要说了两件事情,一件是针对桑弘羊的盐铁专卖政策,指责他与民争利,另一件是说北征的事,他们没有直接指责北征不妥,而是说十几万大军集中在卫风一个年轻人的手里,过于冒险,不够持重,言下之意应该有人分兵,免得卫风专权。现在天子直接了当的否决了这件事,让石德再一次领教了卫风在天子心目中的宠信地位。天子的脾气他大致是知道的,看中了谁,就会不顾其他人的意见去用谁,当年的卫青、霍去病如此,后来的李广利也是如此,现在的卫风,依然如此。他本想再争,可是一想,陛下能够如此轻易的答应讨论盐铁之议,已经是出乎意料之外了,卫风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毕竟盐铁之议涉及到的人更多一些。“臣领旨。”石德连忙磕头施恩。“太子的身体怎么样?如果有点好转的话,让他也去听听吧。”天子摆了摆大袖,径自出门去了。石德犹豫了一下,刚要回答,天子已经出了大殿,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张安世和金日,有些难堪的笑了笑,起身出了门。张安世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拍着手里的奏表对金日说:“金大人,这帮人还真会惹事,到底是把事情捅到陛下的跟前来了。只怕这次……唉——”金日看着张安世,等张安世叹完了气,才静静的说道:说要让众臣们议议,我们就发下去就是了,陛下心中自有章程,张大人又何必担心。”张安世笑了笑:“金大人说得对,我等照陛下的口诏办就是了。”他提起笔,本想按天子的意思把奏表摘录一下,可是一想,又放下了笔,将奏表掖进袖子里,站起身来说道:“我这就给丞相大人送去。”金日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笑着。暴胜之一看到张安世转交过去的奏表,又听了张安世转达的天子口诏,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暗地里对太子十分不满——虽然出面的是石德,可是暴胜之还是把帐算到了太子头上——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前线打仗的一个是力挺他的外戚卫风,一个是他亲生儿子,这个时候他还在后面把这些话传到天子的耳朵里?再说了,他上次可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太子这么做,不是等于把他这个丞相也推到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他犹豫了一下,随即堆起满面的笑容对张安世说:“有劳张大人回复陛下,臣一定谨遵陛下的旨意,尽快召集众臣商量个结果出来,报与陛下。”张安世笑了,闲了两句,转身离去。暴胜之刚把张安世送出门,回头就叫来了丞相长史陈春。陈春六十多岁,长得圆圆的脸,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黄胡子,两只小眼睛,一脸的笑容,看起来极是平庸,只有暴胜之才知道,他那张看似平庸的脸后面是对官场深刻的理解。他跟着暴胜之二十多年了,一直深受暴胜之信任,暴胜之能走到今天,有陈春在幕后出谋划策的功劳。“大人如何看?”陈春小心的着下巴上的黄胡须,眨巴着小眼睛,笑眯眯的问道。“当此大战之,这些不识相的++生提这样的建议,岂不是自找麻烦,惹陛下生气?”暴胜之不快的说道:“陛下不想听,又不想落一个不受谏的恶名,所以把这件事推到丞相府了——反正丞相府也没什么事做。”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个三公之位,不好做啊。”陈春没有应他的话,三之中现在也就御史大夫好做一些,丞相虽然没什么权,总比已经相当于取消的太尉要好些。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唉声叹气的暴胜之,摇了摇头:“大人,你还没搞明白陛下的意思。”“陛究竟是什么意思?”暴胜之见陈春话中有话,连忙收起了自伤,心急的问道。“以陛的脾气,他如果认定的事情,是不会因为怕留下拒谏的名声而委屈自己的。”陈春轻声说道:“两件事,陛下只准讨论一件,至于卫风独揽兵权的事,他提都不让提,他是怕别人说吗?”“那……”暴胜之也回过神来了,他立刻白了自己对事情的估计出了偏差。“陛下自己也对天下的情况把握不定,他也想趁些机会了解一下,再说了,他年纪这么大了,也想听听民间对他一生的功过是如何评价的,桑弘羊的盐铁专卖,可不仅仅是项普通的政策,那后面牵连着的可是陛下征伐四夷的赫赫武功。”陈春的小眼睛放着光,盯着暴胜之的眼睛说:“论盐铁专卖,就是在讨论陛下的征伐,大人还以为这是件小事吗?”暴胜之瞪大了眼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庆幸不已。好家伙,自己怎么没看到这一层呢,差点把这当件小事给随便处理了。“那该如何是好?”“盐铁专卖那是桑弘羊的得意之作,陛下也说了,要特意让桑弘羊看看,丞相又何必把这件事揽在手里?丞相把相关人等召集起来就行了,至于他们怎么议,议些什么内容,丞相却不可急于表态。”陈春笑了:“丞相者,佐陛下调和阴阳而已。”暴胜之见陈春说起开国名臣陈平那一句名言,不禁扑哧一声笑了,他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急于表态,就让桑弘羊着急上火去吧。”“大人,应该给公子去封书信了。”陈春适时的提醒了暴胜之一声。一提到在卫风的车骑将军府任职的儿子暴安平,暴胜之就有些上火。他为了和卫风套近乎,也为了儿子的前途,特意把暴安平送到车骑将军府任职,卫风也很够意思,安排了一个又安全又显赫的位置给他,可是暴平几次写信回来却没说卫风一个好字,倒是抱怨他看得太紧,没给他留点揩油的机会。这让暴胜之恨铁不成钢,非常恼火,老子大小是个俸禄万石的丞相,差那么点油水吗?正文推波助澜胜之给儿子写了一封措词很强硬的信。在信里,他安平,车骑将军卫风卫大人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他现在没有收拾你,并不是怕你,那是看在老子我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份上,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自己倒了霉,把老子也给扯进去,你想让我步刘屈的后尘吗?你要是真觉得跟着卫风不好,你就回长安来吧,我让你兄弟暴和平到车骑将军的幕府去任职。暴平吓出一身冷汗,他知道老子真的生气了。别看他是个纨绔子弟,可是暴胜之真要发起火来,他还是很紧张的,暴胜之可不是那种温文尔雅的父亲,他杀伐果断,在家里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再说了,如果他真的回了长安,而让二弟暴和平过来,他这长子的位置也就算到头了。暴平没敢再调皮,他乖乖的去找卫风,准备把暴胜之要他转告的消息告诉卫风。在将军府前面报了名,暴安平一边考虑着怎么说话,一边进了府。正堂里,车骑将军卫风正和桑迁轻声交谈着,桑迁的脸色不太自然,眼角不停的抽动着,而卫风微微的眯着眼睛沉吟不语,看样子正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大人暴安平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偷偷打量着卫风的眼神。卫风抬起头看了一眼,示意了一下面前的位置,笑了:“司空令,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