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个叫做诨号二狗,正名叫冯全的男人被押进屋中。村长家磨石上的麻绳将他一圈一圈捆死。他惊慌地向着村长求救:“村长,云叔,你救救我啊,我真的只是路过。”这些村中的年轻一代都是村长看着长大,见冯全被郑连一个嘴巴子扇得脸颊高高肿起,他有些不忍。嗫嚅着嘴唇,走到他觉得最好说话的赵鲤旁边,刚想说情。赵鲤抬手制止,示意他看地上的柴刀:“老人家请看,此人携凶器前来,只怕不安好心。”赵鲤很清楚,在这种乡村办案不能太嚣张。乡里人团结,若是太过嚣张,惹起公愤,便是靖宁卫的绣春刀也比不过村民们的草叉柴刀。因此她很有耐心地道:“放心吧,靖宁卫办事素来公正,我们绝不会诬陷一个好人,顶多严刑逼供。”村长被她说得愣住,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一旁的雷严憋笑憋得面上一阵扭曲,铁针似的黑须抖了两下他心道,这赵千户真是个妙人。郑连他们临时征用了村长家的茶室,就地审问干活。赵鲤单独将一个校尉叫到一边,命他掏出无常簿记录。靖宁卫任务标配,除了制服、铜哨、绣春刀,还随身携带无常簿。无常簿相当于靖宁卫个人的任务日志。无常簿采用的是和银票一样的防伪标识。每一页都有记号。记录无常簿时,不得涂黑修改,不得撕毁。记录在无常簿上的事情,便代表记录者对其真假负责。赵鲤将这里的情况一一写下。核对后,她用笔尖在大拇指上涂黑画押。“我与雷百户等人,暂留清泉村。”“你将这记录交给沈大人。”赵鲤随手扯了片竹叶擦去拇指上的墨迹,对那校尉叮嘱道:“请沈大人尽快向京中发公文,向陛下讨要一纸文书。”“想来应该能派上大用场。”那校尉皮肤微黑,一脸认真地听赵鲤说完,立刻肃声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说完他抄着绣春刀就去牵马。就在这短时间里,村长家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赵鲤忍不住皱眉嘀咕道:“郑连在诏狱混那么久,也不知道跟老刘多学学手艺,怎么一开始这人就叫这么惨,真担心他给弄废了。”一旁那个馆驿采办,将她的自言自语全听了进去,顿时吓得像是小鸡仔瑟瑟发抖。见赵鲤转头看他,他打了个哆嗦,小声问道:“这位大人,我可以走了吗?”他手里还提着一只竹篓,里面传来活物在水中扑腾的声音。“这黄鳝是吃不成了,我还得去买的地方把钱换回来,重新采买些东西。”听他说起泉水里产的黄鳝,赵鲤顿时感兴趣,叫他拿竹篓来看。掀开竹盖,里面便甩出一条肥壮的黑黄尾巴,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赵鲤的袖子。只见竹篓里底下铺满了竹叶,防止水漏出。筐里装了大半的黄鳝。这些黄鳝极肥,带着湿滑粘液的躯体在水中缠成一团。赵鲤看得很仔细,那采办担心她上手拿,急忙提醒道:“赵千户,可不能上手啊,清泉村的黄鳝特别凶,一咬就是一个血印子。”赵鲤心想,她就是吃撑了也不会上手的。谁知道这些黄鳝怎么长起来,牙上会不会带有不好的东西。不过她还是感谢了采办问道:“不知贵姓啊?”听她询问姓名,这采办有些受宠若惊的意味,急忙回答道:“小的姓王,叫王素。”赵鲤点了点头,叫他去寻两根树枝来。他很快寻来一根竹枝,跟赵鲤协作从篓子里带了抓了一条黄鳝出来。这黑黄的黄鳝约两指粗细,十分有活力,也十分的凶。张嘴咬在竹枝上,尾巴乱甩。赵鲤一直盯着这黄鳝看,就在王素莫名其妙时,听赵鲤道:“你说这黄鳝会不会是吃尸体长大的?”王素忍不住一哆嗦,还没回答,就听赵鲤又道:“当然是吃那些沉尸长大的啊,否则怎会这样肥壮。”她接着自言自语道:“那么,这黄鳝能不能啃动骨头呢?”就在赵鲤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地上扑腾的黄鳝突然松口,朝着地面石板的缝隙间钻。那缝隙窄小,根本进不去。黄鳝张嘴就去咬塞在缝隙里的泥,然后将其中的碎石子涂掉。赵鲤看见它奋力朝着小缝钻的模样,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她或许明白那具诡异的尸体是怎么回事了。赵鲤忍不住抬脚,踩住地上那黄鳝的尾巴。将那条黄鳝半截身子都踩得瘪下去。王素不知她是为什么,也不敢问。就在此时,村长屋中的惨叫停了下来。赵鲤在石板上蹭了蹭鞋底腥臭的黄鳝粘液,走回屋中。村长担心村中后辈,赵鲤也就大大方方地让他旁观审讯。赵鲤进去时,村长夫妇面色惨白地坐在一边。而村民二狗,被绑在一张竖起的条凳上。看着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怪伤。只是双手指甲缝,插满了一指长的竹签子。这些竹签都是现场取材,胡乱用刀削出来的。手工粗糙,上面全是没打磨过的毛刺。给人带来的疼痛可想而知。二狗好似是从水里捞出来,指甲盖上皆是凸出的桑葚色血痕。他垂着头不说话,汗水滴答掉落在地。“老实交代吧,死的那人是怎么回事?”郑连的指尖把玩着一根细竹签子,神情比反派还反派。赵鲤看着好笑,就抱着手臂立在门边旁听。郑连道:“冯全,你不开口也没用。”“这清泉村只有你一个卖腌菜的,我们最多费事点,再去查访一遍,也能找到证据。”“可是我脾气差,谁让我们费事,我就让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时候,再想讨个好死,只怕没这么简单。”郑连的话说完,绑在凳子上的冯全手指痉挛般蜷缩了一下,动到指甲盖里插着的竹签,顿时滋滋冒出黑血。许久,他才小声道:“我说。”:()大景巡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