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庐破的根本挡不住风霜雨雪,难民们遇到大雨天,缩着脖子,往路边一蹲,像一座被人砍去一截的树桩——
遇到大雪天,衣不遮体的难民们,一个个蜷缩着身体冻毙在白雪地中,就像一个个问号——
更可怕的,是饥饿。
因为战火错过了种庄稼的百姓们,像蝗虫一样,将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可以入口的东西填入空落落的胃袋里。
到后来,树皮草根,青蛙蝗虫都吃干净了,饿极了的难民们只能吃土——灾民们大部分都是四肢纤细,肚子很大——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千篇一律的绝望和空洞。
青壮年们都参军了。
只剩老弱病残,和一些躲避了参军的土匪山贼们。
根本挤不出奶水的母亲,抱着饿死的婴儿,脸上没有悲伤,只有麻木,或许在盘算抱着的婴儿可以吃几顿——
老人们腿脚不利索,敌人来袭时,只能站在原地等着骑兵将长枪戳入身体——简直比戳稻草人还简单,因为老人们饿得枯瘦如柴,没有一点点肉。
那些幸运逃出敌人铁蹄的老人,同样面临着死亡——他们老了,没用了,因为占用食物和衣服,被家人扒光了衣服,抛弃在逃亡的路上——
至于孩子们……程灵不忍回顾,他们牙齿疏松,脑袋奇大,裸露着身体,一个个皮包骨头。孩子们枯干焦黄的脸上,就从来没有露出过笑容——
而她——灵将军——作为一名带领士兵打仗的领袖,更是常常饿得抓不住钢刀。
饿——是真的饿。
饿得最难捱的时候,恨不得给自己腿上来一刀,割下来肉来吃掉。
这种深入骨髓的饿,甚至带到了后世——程灵她总是很能吃,很爱吃,她可以受任何委屈,唯独不能挨饿——
那个时候,她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在一场胜仗后,带领士兵们搜刮战场。
死去的战马,敌军腰间挂着的酒袋,包裹中发霉发硬的干饼,都可以用来犒劳将士们。
士兵们拖回死马后,大家开开心心磨刀,切肉,生火。
平时一个个被饿得细声细语的士兵们,围着篝火,抓着骚气又柴硬的烤马肉,喝着用水稀释过的酒,粗着嗓子唱着歌——
程灵那时想,没有战争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呢?
是不是所有百姓都可以吃饱饭?
是不是一家人可以在忙完农活后,开开心心坐在大树底下,摇着蒲扇打发时光?
是不是孩子们可以有一两个玩具,或是很粗糙的木头刀,或是摇起来会发出好听声音大拨浪鼓?
是不是老人也可以体体面面的走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