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头仍疼得很。
昨晚大排档受辱之后,他将身上全部现钱都买了酒,悲悲切切地回到家,一个人锁在屋中,喝了吐,吐了喝,换得半宿安眠。
啪啪啪。
门被擂得震天。
他顶着蓬乱的发,打着赤脚过去,将门拉开条缝。
田宝珍立在门外,眼圈泛红,脸却冷白,身上还是昨日订亲的那条裙子,此时皱巴巴的,似乎匆忙套上,就出了门。
“宝珍?”他瞪大眼,忽又想起自己该气的,于是别过脸去,“你来干嘛?”
他手挠肚皮,踱回屋里,嘴上并不闲着。
“还来找我,哼,不怕你包大哥不高兴吗?”
田宝珍牙齿咬得格格响,冲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厉害了,”她整个人打摆子一般地抖,“敢杀人了!”
“什么?杀谁?”
“装!昨晚喝酒的都能作证!”
“什么跟什么?”他左手捂住红肿的脸,右手去倒水,脑子仍是云里雾里,“要是你俩吵嘴,你找他算账去,跟我这儿撒什么泼?”
“算哪门子账?去哪里算账?”田宝珍怨毒地剜了他一眼,“人都死透了。”
他攥杯的手停在半空,眨眨眼。
“谁?”
“包德盛。”
“怎么就突然死了?”他摔下杯子,几步冲过来,抓她肩膀,“你好好说。”
这下轮到田宝珍愣了,定定望向他浮肿的眼皮。
“你当真不知?”
他摇头,涌出一股子恶心。
“昨晚半夜,姓包的,被人打死在荒郊了。”
“报警了么?”话一脱口,他忽地明白了自己的险境,“警察怎么说?”
“他家的刚刚报了警,还在等调查,不过,昨儿后半夜又下了场急雨,估计现场也留不下什么有用的玩意儿。”
“可有人证?”他急切辩白,“总有人看到什么吧?”
田宝珍肉乎乎的圆脸似是一张面具,两颗黑玻璃珠似的眼仁藏在后面,冷漠木然地瞪着他。
“看见了,看见你俩起了冲突。”
他仿佛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完了,全完了。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几十年忍耐的成果,连同整个花花世界,绑住了,一起往下堕,堕,直堕到幽深黑漆的海底去,永无出头之日。
然而,他还是听见一个声音不甘心地追问,尖细得不成样子。
“他们可跟警察说了什么?”
“他们愿作证,说是你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