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戈健嘈杂中一语道破:“那,那个要是春航走不出了呢?这走不成了可就……哎呦那我那十三箱子货可都倒他库里去了呀,那这可可……”那个诺诺缩缩的真摊上事了的哭天相,让一众人等戛然而止又忽地鼎沸喧哗开来。
程请趁乱掏出算盘两手齐动,三言两语间就出来个赫赫醒目的镇盘数据。他瞠目结舌地拿到程锦前眼前来,附耳道:“违约罚则”。
程锦前也大吃一惊竟反问:“违约罚则?这?大半个穆宅没了……”哎呦喂可真玩儿大了呀,程锦前摇着头舒着气,可轻声轻语的这么一句还是让众人反应过来了,大家都停下看向他,程锦前却扶手捂口,提了提嗓子竟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众人却一哄而上,怨天尤人——“对,还有违约罚则”,“走违约罚则”,“就是穆宅用人不善”,“他家宅不宁还殃及全城啊”,“对,走违约罚则”,“让穆宅赔偿我们损失”……
是啊,穆宅又不是没有因航运赔偿过全城恩主儿的时候,有一大概就会有二。
笑话!果真,小武都快被他们逗笑了,干脆扶手掩面埋下头去。我是怎么跟这帮子人共事这么多年的呢?哎呦喂,好,巴不得你们一起上呢,最好心里揣的兜里藏的都往外抖落个干净才妙不可言!
小武透过指缝转了一圈眼珠,扫着这些驴唇马面抓耳挠腮还左嚷右叫怪相百出的一个个,看那个样子啊天是真的要塌了。
小武忽地想到第一次跟去春航,回航惨遭的那场浩劫。那时只他跪在《德义堂》外求老爷无论如何不能弃了航运,可大门外的叫嚣连连他顾不得去看一眼,是不是也正是这一幅幅嘴脸呢。
可也不对呀,都闹成这样了,也是时机了呀!怎么就没有一个敢揪住错处哄我下台的呢?航港真的是被人闯了的呀,到底哪一个才是那个敢想敢干的呢?
可也该停了,小武一怒拍案而起:“够了!”
不想此时会堂大门唰地打开了,众人立马闭嘴了一齐朝小武看去却又嗖地转头看向门口,竟是展长松一身警服鲜亮笔挺地进了来。
展大警官?小武的确吃惊,肯定不会是阿泉自作主张,那又会是谁呢?会是什么事呢?跟春航有关吗?哎不对呀?今天该轮到我了吧?天呢,不会是追到这儿来单挑吧……
小武拱手一步上前,见礼道:“展大警官,几日不见越发神采了呀,但您日不暇给的,此时到访商会,定是有何要干呢?”
展长松抬眉瞥他,够淡定的呀小子,嗤之以鼻道:“要干?还真有一件儿,就是你——武大管事”。
还真的是为了单挑啊,哎呦哪里至于的呀,小武刚想上前说合,却眸子一转拱着手退后了一步,正好挡住了阿成的身影,淡淡一笑道:“展大警官,言下何意呀?”
哪想展长松连话都没答,只是抬起右手摆了摆食指,一众警员兵分两路包围了会堂,众人一惊可又立马安分下来,都等着看戏了——众矢之的只他一人。
可小武左右都没看,只低垂眼帘后退两步,阿成躲闪不及,硬生生被逼到主位竟一个踉跄坐下了。小武背手又握拳,阿成一惊又秒懂,乖乖正了正身子,小武才抬眼一笑。不用想,不是单挑,是出事了。拿商会拖住我,后招还这么快,扰民又惊官,好棋呀,可棋子是?
“是赵邑!”大概半个时辰之前,迟御在靠近航港这侧的栈桥下拉动尸身瞧了眼就惊呼了一声,井泉闻声也一惊,怎么会是他?却移步挡住了言欧,又回身道:“回去告诉阿坚哥还有亭子,外面没事,快去啊。”小欧一步跑开,他还不愿回身再看。
迟御大井泉三岁还多,可一上岸还是恭敬地回话:“井师父,真是赵邑,还是上次来航港的那身衣服,我一看就觉得眼熟,可也没想到……没想到他,他会是这么个死法啊。”
这一声声颤抖都在告诫井泉,眼见为实。他回身拍住苗郡的肩头吩咐:“带展大警官来,切莫声张。”苗郡得令而动,井泉又劝迟御:“稍安勿躁”。
不想先到航港的竟是班勒,井泉一见打心里高兴,迎上前去见礼道:“班师父,有你在太好了!”又拍了下小欧肩头,赞叹:“真行啊,看来郡子大我这一岁还真是都长心眼儿去了呀。”
几人都一笑,班勒还只盯着尸身的水岸问:“里面怎么样?”
井泉答:“班师父放心吧,有阿坚哥亭子呢。但他俩还未接管航港,不宜冒头,倒也正好能稳住大家伙。”
班勒终于回身又扫了眼他身后的航港,不解地问:“阿泉,在此之前你是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吗?”
阿泉回想了一下,后怕起来,“我?”又唰地转身看向航港顿顿答话:“我我的确是发现了不规则的印记,可怎么看都不像脚印,还哪儿个都不一样,路面上有船头也有连仓库屋顶都有零星的几个,可怎么也连不成路线,就像从天而降的一样。那会天才刚擦亮,我就让大伙一旮沓地儿都没落过地搜了个遍,可什么异常都没有啊,一件货都没有少,连封条都没人动一下的呀。”
迟御和小欧也连连点头,他俩带的那两队的确是一无所获。
是啊,心儿一路追出城来,本想在河中央结果了他,他却万箭齐发一个闪身就飘到航港上空来寻得个落脚之地又再挑衅。心儿尽收了他的暗器却没反击,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人就是想在航港留下蛛丝马迹赖上穆宅。心儿没个一笑的工夫就铺天盖地的一通鞭子赶他到河当间儿来了。
班勒又问:“武师父知道吗?”
阿泉点头答:“小武哥知道了,我一早去报的。可也只能算得上是小偷小摸无功而返,挺多就是兵分几路。可为什么来都来了,又突然各走各的?还一定都是轻功了得的身手,只点到为止,的确像是给航港提个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