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其实没有记仇。
因为有些情感比仇恨更深刻——
如果祝恒没有算计他,穆时的命就保不住瞭,魂飞魄散,身死道消,纵然他是鬼君,也无法抓住一点踪迹的那种。
所以,他不恨祝恒,他甚至有点想要感谢祝恒。
如今他嘴上说著恨,隻是想借此引出“鬼君和贺兰遥的关系”这个话题,他希望穆时从他的话语中撇开浮于表面的仇恨,听见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想法。
快点意识到吧。
他就是贺兰遥啊。
“这种事我无法越过你发表意见。”
穆时拿起茶杯,轻轻在茶水上吹气,吹起一道道波纹。看她这不等茶凉的架势,她的确不讨厌黄芪,甚至还挺爱喝黄芪茶的。
“贺兰遥是你的浮世一梦,你拥有他全部的记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对于‘你究竟是谁’这种话题,你应当有著全部的解释权。”
鬼君不自觉地皱起瞭眉。
穆时一见他皱眉,就忍不住笑瞭。
小样,和她玩套路?
穆时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放公务的桌子前跪坐下来,两手扶著桌案,倾身凑近满脸不高兴的鬼君。
“君上,我的意思是——”
穆时伸出手,将鬼君的一缕乌发撩起,捋瞭捋,为他掖到瞭耳后,她说道,
“是鬼君也好,是贺兰遥也罢,隻要是你自己就行,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容易获得瞭飞向自由的羽翼,千万不要再被世俗囚困瞭。”
命运有时真是巧妙。
穆时是半血灵族,雷属性天灵根,被碧阙剑选中,拜入剑尊门下,在修真界应当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而贺兰遥,生在修真世傢,却没有灵根,无法修炼,被视为庸人。
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有著一处致命的相似——
他们皆被世俗,被常人目光以及一些问题困扰,以至于无法随性自由地生活。他们对于打破这桎梏,有著非同寻常的向往。
向往到不敢想象,不敢追寻。
但好在他们已经打破瞭这一切,穆时摆脱瞭半魔的假身份,洗清瞭会入魔的嫌疑,且再也不用忧虑寿数。贺兰遥也拥有瞭力量,贺兰傢这个比牢笼更憋屈的地方再也困不住他。
穆时掖完头发就立刻收手,她在鬼君的注视中走回自己的茶桌边。她从容不迫地顶著鬼君的目光坐下,端起茶杯,动作优雅,姿态端庄地品茶。
品著品著,她似乎终于注意到鬼君那深沉的目光瞭,她侧过头,浅浅笑著,道:
“说起来,我来救命恩人这裡作客,是不是该准备件礼物才好?君上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鬼君愣瞭一下。
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从来没有想过让穆时送他礼物,反而一直纠结于自己该送穆时什么,有什么东西是他有,穆时没有又恰巧需要的?
过段时间去趟昆仑吧,在昆仑的残垣断壁裡搜寻一番,也许能收获一些惊喜。
鬼君思索一番,对穆时说:
“本就是我突然邀请你来作客,没有带礼物很正常,也不用带礼物。如果非要送的话,来年春深入夏,带点问剑峰熟透的杏子来吧。”
穆时也愣住瞭,问:
“隻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