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上又添新乱了,挖掘机一停,清场的愣了,清场的一愣,被带头着叫嚣着又上了一拨去追抢了钥匙的人,一追一乱清场的人少了,聚居的拆迁户蠢蠢欲动了,有几位胆大的捡着板砖、水泥块朝着挖掘机上下来的驾驶员发泄,不几下驾驶员抱头鼠窜,留守的拆迁人有的大声叫骂,不料恰好拆迁户里也有钉子,口水仗一起,不知道谁挑的头,板砖块咚咚几家伙砸上了挖掘机车身,这下子群情愤慨了,拆迁的再一骂,顿时砖头、水泥块、瓦砾疙瘩如飞蝗般纷纷而来,砰砰叭叭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前面结伙去追的不得已,又操着家伙返回来了,一行人结队拦在拆迁户面前,直怕群情激愤了连挖掘机也点着。“哇,城里这么乱呀?你们警0察当得也太不称职了吧?”不远处房顶上没见过世面的费仕青愣眼看着,这事要发生在山高皇帝远的乡下倒能理解,在这座数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那就让人难理解了。“社会太操,和警0察有什么相干。”肖成钢不屑地说了句,眼皮抬也没抬,比这再操蛋的事也见过,这又算得了什么?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简凡,两辆挖掘机一熄火,一切都停下来了,远远看到一群七八人在追一个穿白衬衫的人影,肖成钢忍不住又担心上了,几遍电话催着后援…………………………“站…住……”有人在狂喊。“别跑……”也有人在狂喊。狂喊的是追兵,不时地捡着地上的砖头块试图远程攻击,不过前面跑之字形的那人太滑溜,一会沿着墙、一会儿拐着弯、一会儿又钻到了胡同甬道、绕着居民区转了半个大圈,居然跑到大街上了,就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前面跑着狼狈不堪的时候,跑着的那位猛地一转身,路灯下一亮明晃晃的家伙,有人看清了,是砸了一半的酒瓶成了瓶刺,一举瓶刺,就见那人状似疯狂一般蓄势待动,嘴里狂喊着:“跟你们拼了……”这下来得太突然,追着的七八人硬生生刹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成了半圆包围,各执着武器严阵以待,不料一严肃,生变了,那位准备拼命的只是跑累了弯腰喘了口气,跟着呵呵嘿嘿傻笑上了。这些人一下子省悟上当了,刚要冲上来,那人又是一直身子,瓶刺一举,众人的心神一凉,不料那货又笑了,一只手里从兜里抽着什么东西晃晃大喊着:“兄弟们,辛苦了啊,追什么追?追来追去不就为俩钱?……好了,都给你们,谁抢上就是谁的,抢上钱赶紧跑,警0察马上就要来了……”说话着人一转身,蹭地溜了,不过身后纷纷扬扬随着飘飘小雨呼呼悠悠一大把钞票天女散花价似的落下来了,五个人眼疾手快,直冲上去,不过目标不是追人,而是抢钞票,还有仨跑出去几步脑袋才反应过来,一转身弯着腰捡上了钱了,这一叠钱有多少不知道,不过每人倒抢了若干张,乐滋滋地看着,钱到手了才想起了,四下一瞧,坏了,这人可没地儿找了……人命大如天挖掘机一停,有人高兴有人急,七八个追简凡没追到的包里揣着钱返回,被领头一位络腮胡子的气急败坏骂了俩句踢了几脚,电话里喊着让谁谁把备用的送过来了,谁也没落想到郊外拆迁还遭遇了这么严重的抵抗,刚刚叫了支援现在又得叫拿备用钥匙。机器一停,了解的知道是有人捣乱,而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又有了什么变故,特别是这些拆迁户看到了希望,开始和拆迁的争辩、推搡,甚至于胆子越来越大,不尿这些人了,分成几片的人群聚集到了一起,哄成一堆叫嚣着和拆迁的理论。远远地看去,持械的在严阵以待,而拆迁户人拥挤着,指头戳着,不用说也是骂声阵阵、口水油油,越来越乱的场景看上去像山雨欲来一触即发,心急火燎等着后援的肖成钢和费仕青钻在屋顶,恨不得冲下去帮忙,看着时间已经十几分钟了,这要是真干起来,保不齐得几伤几残才交待得了。就在心急火燎等着车来的当会,没等来警车,却来了却来了三辆商务车,肖成钢眼晴一睁心里暗道,完了,这伙拆迁的支援倒到了……果不其然,车门哗声一开,冲下来的统一都穿着雨衣,持着粗棒直冲向人群,刹时间把聚拢起来的拆迁户分割成了几块,又是连打带追加上撵,人群迅速被冲散了。叱喝声、追打声、叫喊声、骂声、哭声,几种声夹杂着路面上都听得真切,偶而有停车观望的过路车辆,看着凶神恶煞般冲上来捅车玻璃的人,已经习惯了事不关己、远远躲起的过路司机,赶紧地踩油门迅速离开,沿着北深坊路牌几十米的街道之后的居民区,成了这一群来历不明拆迁人肆无忌惮表演的场所。刚刚逃出追撵,已经远远躲到数百米楼外的简凡看着这场景,心里是挖凉挖凉一片,下车、结队、持械冲击,这种群殴方式是典型的老流氓打架的方式,普通人根本打不了这么有章有节,看着眼前的肆虐,攒着钥匙的右手捏得指节发白,一股恶从胆边生的怒气慢慢地升腾到胸前,几乎要喷涌而出了,这些加诸于普通人、加诸于弱势拆迁户身上的恶行,简直是令人发指,恨不得来个虎入狼群,一个挨一个掀翻在地……“妈了个逼的,这些王八蛋……”看到又是一位撕扯的妇女被穿雨衣的一脚踹出去几米远,简凡火了,瞬间热血上头,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挪了几步,四下寻找着。找什么?现在不是佩枪刑警了,找趁手的武器,找到了,一个脏兮兮的啤酒瓶子,握着瓶颈喘着气,再看着在挥舞、在追赶、在肆虐的不明人群,简凡咬咬牙,快跑了几步,准备朝着某个歹徒先打翻几个,在看来越来越清楚的人群时,深吸了一口气,又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别冲动……别冲动……怎么这么冲动?怎么这么冲动?大队人马就来了,千万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心里暗骂着自己,不知道心里哪根弦扯到了内心深处,热血压抑住的恐惧泛上心头,这群声势正旺、叫嚣着把拆迁户追得狼奔豕突的人,明显都不是善茬,自己就逞了一时之勇也是被打翻在地的下场。不由得有点害怕,有点胆怯,趁着混乱抢钥匙那股勇气渐渐地消散了.看着足有七八十人在追打、在群殴、在肆虐的场面,脑海里不由得媳妇那张恬静的脸一扫而过,简凡的手跟着一颤,酒瓶子吧嗒声,掉到了地上,碎了……“妈的……小命要紧,老子可管不了这么多。”暗道了句,就在这一时间,简凡背逆了自己原有的那股信念,又一次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溜了。直钻到了数百米外的深暗胡同里,猫着腰远远地看着这边的现场,手抱着胸此时才感觉到了阴冷,身上已经全部被沥沥细雨打湿了,有了恐惧,有了担忧,有了挂念,便再没有冲动之想了。身边的这个世界其实一直这么阴冷,相对于它,自己永远是一个渺小的个体,一切试图改变都是妄想,就像自己一直试图改变生活一样,最终改变的,是自己。是的,是自己,是生活不断在改变着自己,只是没有觉察到而已。简凡处时才感觉到自己早已经变成一个瞻前顾后拿捏不定的家庭主男了,再也不会向以前那样不顾一切冲上去拼命了。我老了?还是胆子小了勇气没了?好像小漳河枪战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究竟是怎么了……简凡黑暗里呆了几分钟,一直静静地呆着,一直静静地、远远看着这个恶行发生的现场,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挪动脚步,一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又过了很久,隐隐地听到了凄厉的警报声越响越近,简凡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姗姗来迟的总算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