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响动。此时一片寂静,只听得到声声蝉鸣。绿竹打开包裹,正要拿出纸钱,忽听外边传来推门声,便赶紧收了纸钱,提起包裹快步躲到塔后,偷偷向外看去。只见一名内侍提了包裹走进,左右看看,见四周无人,才放下心来,接着打开包裹,掏出一叠纸钱,在那炼化塔里烧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爹,娘,先生,师娘,少保……”少保,这个词瞬间击中绿竹,她不由自主的身子一震,手上的包裹登时不稳,纸钱倾泻落下,被风一吹,呼啦啦飘散起来。“谁?”那名内侍立刻警觉起来。绿竹忙从炼化塔后转出:“别怕。”那名内侍看清是她,紧张的神色褪去,直直盯着她的脸,目中尽是意外。“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她问。“徐云中,在直殿监做洒扫的杂活。”他答。“徐云中……怎么有点耳熟呢?云中,云中……”绿竹苦苦回忆起来,过往的碎片一块块在她脑海中划过,试图从哪段话语中找出他的名字,忽然,一个画面浮了出来:那日,曹吉祥送了她一幅墨竹图。展开的画轴上,浓浓淡淡的叶子随主干而长,仿佛随风飘舞,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形成独有的内涵气韵。再往下看去,落款是云中仿作。故人绿竹心里咯噔一下,眼神立刻戒备起来:“你画过一幅墨竹图,对不对?”他沉默片刻,才微微颔首。“对,那幅图应该在你手上,叶司苑。”“你认得我?”她讶异。他微笑:“在这宫里,谁不认得你呢?”想想也是,仅凭当朝皇帝单独召见过她这一点,就够宫人们私下议论了,若不认得她,反倒不合常理。“你能和曹吉祥赌钱,还输了画给他,看来你俩关系不错啰?”她一面问着,一面向他走去,随着一步步靠近,借着明亮的火光,她看清了他的模样。眉清目秀,丰神如玉,一派温文尔雅,好一个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君子!看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若非穿着内侍的衣服,她差点以为是碰上了赶考的学子。可惜,却与曹吉祥有交情。他毫不回避,目光坦然:“我与曹公公只是萍水之交,景泰朝时,他总被欺压,我也不受待见,他能说话的人不多,有时会来找我聊几句,知我擅画竹,便央我画了一幅送给你。后来太上皇复辟,他一步登天,我还在原地,便再无来往了。”目中戒备褪去一些,只是她心里仍犯嘀咕,想了想,便又问道:“你既与他算是旧交,为何不去找他?只要跟他攀上交情,抱紧他的大腿,就能跟着平步青云,哪里还用待在最低等的直殿监,做那洒扫的活儿?”“志同道合方为谋,志不同不相为友。我与曹公公,走的不是一条路,自然无需找他。”他依旧坦然。这不卑不亢的磊落、不矜不伐的坦荡,令她戒心消散,眼神不似先前那般冷漠:“为何我听着你的声音,也有些熟悉呢?”他微微一愣,沉默片刻,方道:“柳尚仪死的那日,我也在。”她立时想起,那日她窝在墙边不语,掌司宦官找茬,有个温和的声音提醒他:“掌司,她是尚寝局的,咱们还是别管了吧。”当时她满脑子都是月人之死,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说话的人是谁,今日总算对上了这声音。“原来是你。”她恍然,声音也温和许多:“我方才听见,你是来祭少保的?”怕他误会,她连忙又补充:
“别担心,我和你一样,也是来祭他的。”“嗯。”他的脸上缓缓绽放笑颜,可是不知怎么,那笑容里还夹杂了一抹意味难明的伤愁。她以为他是想到了于谦的冤屈,冲他笑了一下,拎了自己那份包裹出来,和他一块烧起纸钱,攀谈起来:“我是紫荆关人,你呢?是哪里的?”“我——”他微微顿了下,垂下眼帘:“也是紫荆关的。”放纸钱的手猛地停住,她抬起双眸,细细打量他的脸。时隔七年。眼前这位个头长高、容貌成熟的男子,一点点与桃花树下稚嫩的小少年重叠在一起。那眉眼、那气质、那谈吐她越看越觉得像。想起那个梦,一个念头自心底冒出:老天有眼,他活着,还出现在了她面前!“坡、坡下村有家姓孟的,他家里有个独子,叫孟锦书——”她的手在发颤,声音也在颤,一颗心要激动得跳出嗓子眼来:“孟锦书,你——”“我自然知道他。”他微笑着接过话,抬起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望向她:“锦书,是我表亲,我俩同年出生,亲戚们都说我们像,就连起名也出自同一句诗:云中谁寄锦书来。”“啊?”颤动的心渐渐稳了下来,她慢慢恢复了冷静。也是,她又没改名,如果是他,他早该认出了她,何需等到今日才重逢?况且姓氏也不同。一个人会轻易改名,却不会改姓。不是他。她的情绪夹杂在失望与庆幸之间:“哦,原来是表亲呀。”“嗯,我家在碾子沟。”他微微探头,温声询问:“叶司苑也是坡下村的吗?和锦书相识?”“他是我爹的学生。”她敛下眉眼,藏起那份汹涌澎湃的感情,“紫荆关破了后,也不知道他怎样了。”“锦书——”他又垂下眼眸,“是个好运的。”她的希望瞬间燃起,望向他的双眸泛起了星光:“他还活着?”“嗯。”他浮起微笑,点了点头,“瓦剌打来之前,他刚好跟着大伯父去了南方探亲,躲过一劫,后来就定居在那里,再没回来过。”“躲过了,躲过了。”她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明亮的瞳孔一点点泛起水雾,唇角却是不自觉的勾起,喜极而泣:“算年纪他也该娶妻生子了,挺好,挺好的。”泪水簌簌而落,一滴滴滑过脸庞,将七年来的担忧惦念尽数流淌而出。他默然低首,拎起铁棍去拨弄燃烧的纸钱。跳跃的火光,飞舞的灰烬,扑面而来的热气,烟熏火燎的,熏得他眼睛发红,声音微微哽咽:“嗯,挺好的。”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低下头,笑着擦去泪珠,道:“对了,你是怎么进的宫?”他快速眨了眨眼睛,似是进了烟灰,抬袖抹了下脸,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