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家?”花不二吃了一惊,想不到自己躲过这么久,追杀来的不是老妖婆,却是多管闲事的仙家?
她这小半年不曾杀人作孽,也不知这仙家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当务之急是万不能伤及蛮蛮,赶紧一手把姑娘推开数丈远,一手运起鬼火阴煞,“嗡”一声连绵闷响,与袭来的桃花浪重重抵在一处!
仙法凌厉,鬼煞沉浑,桃瓣与火花激飞乱迸,引得四周草叶“扑簌簌”振鸣,河川也翻起惊惶的恶浪。
花不二感到对面的仙力愈压愈狠,道法绝不在自己之下,心中颇感惊疑:“姑奶奶九九八十一重无间,杀遍阳关鬼门无敌手,这狗日的是个什么仙家,姑奶奶竟奈何不了它?”
无奈,她一边催加无间诀抵御仙力,一边朝身后的俏影急喊:“蛮蛮,快跑!”
话声一落,却见近在眉睫的桃花雨中,花瓣纷然勾勒出一道飘逸的女子身形。青白的裙裾随风舞动,落英轻洒处,展露出那人清冷孤傲的容颜——
柳叶眉,瑞凤眼,如雪分辉,如玉生寒。
花不二一下子怔住了。
“夫……夫人?”
哪怕她明知夫人早将自己遗忘,哪怕夫人曾亲手将剑气刺穿她的心魄,哪怕她就在前一刻另赴真心,对蛮蛮许以深情……
可九九八十一重无间执念,又岂是说破就破呢。
花不二就这么怔了一怔,但见“夫人”眉心一紧,瞳仁里漫出仙兽的金澄色,头上冒出雪白的狐狸耳朵,手底下的仙力也激震猛涨,差点就压破了鬼火的防线!
“奶奶的,是胡仙儿?”花不二看穿“夫人”身上的仙家,登时不惧反怒,也不知从哪儿涌上一股沉劲,“哗”一下格开这一记重击,随即将鬼火凝刃猛上,与缭乱的桃花厮杀起来,边杀边骂道:“臭狐狸,谁让你脏我夫人的身?给老娘滚下去!”
“铮——”桃瓣化出银光熠熠的霜刃,再度与鬼火纷扰到一处。神剑寒锋,威猛无俦,再凶恶的鬼火也泯作尘烟!
花不二几度顶不住仙力的攻势,但每到危急时分,魂魄里总是莫名涌上一股力道,便又得振作起来抵御强敌。她自以为吉人天相,正鼓足气力周旋之际,忽听身后“哗”一声锐响,灼烈的仙风刺得她后颈生寒。狐狸眼往后一瞥,竟见一身颀长俊秀的玄金色闪至高处,手中又一柄锋利的十四霜,直刺自己的背心要害!
“他妈的,野女人还没死?”花不二心里一声唾骂,但感身后那股仙气,竟比面前的“夫人”还要沉猛七分,也不知是附上了哪个仙家。腹背强敌,前狼后虎,已然是陌路穷途!
时至此刻,花不二已抱了魂飞魄散的心念。两难片刻,只觉死在野女人手下太也憋屈,莫不如让夫人亲自了断,权当是善始善终了。
于是她一个急转身,倾尽无间鬼煞释出鬼火,全力挡住萧凰斩下的长剑,却将无半点遮防的一整个背身,尽都暴露在子夜的剑锋之下!
身后的刺痛感隐隐逼近,花不二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心底不禁浮现出蛮蛮秀美卓荦的容颜。一时间既觉圆满,又觉遗憾——
圆满的是,虽然生前死后情场烂透,却能与一个不知名姓的蛮蛮缔结真心,也算是至珍至贵了;遗憾的是,才与蛮蛮许下的年年岁岁、地久天长,却是永远不得兑现了……
此刻,子夜也抓住毙敌的绝佳时机,剑光划开一道飞虹,直攻花不二背脊心魂处!
可就在剑尖距厉鬼不逾三寸时,由不得慢下了一拍。
子夜不是看不出来,这厉鬼是故意把背心留给她的。
……她竟心甘情愿死在她的手里。
尽管她根本记不起前世的情缘,也并不自认为是容玉,可念及宫颜讲过的历历往事,再回看那桀骜又决绝的大红色裙影,也难免泛起一丝酸疼的滋味。
就在她迟疑的一瞬间,心里的白狐陡然一喝:“当心!”她顿觉一道极重的煞气压过来,激得心胸一凛,连忙转过目光,却见是一枚轻如蝉翼的彼岸花,掠过花不二的肩头,飘飘然往自己面门飞来。
子夜深知这朵曼陀花来势极凶,紧急收剑回挡,剑锋正卡住那细弱的花瓣儿。区区一缕飞花,竟似把十八重地狱都压在了剑上,连九百年的仙身都受之不住,顷刻间把她震出了十余丈远!
“哧哧——”子夜在草滩上滑出好几步,斗篷一甩勉强止住退势,兀自被彼岸花一击震得心脉发麻,大口喘息。
“子夜。”白狐一声冰冷的呵斥。
她没有挑明了责备,但子夜心知犯了不小的错。方才本可以一剑杀了那厉鬼,却因不相干的情孽心软了一刹那,委实是愚蠢至极。
不过这一招错失良机,却意外引蛇出洞。白狐很快注意到那朵彼岸花的来处,正是远处的河岸上,那看似娇小柔弱的犬戎族姑娘。
狐仙的鼻子很灵敏。她嗅得出她身上的邪气与灵息,交错相成,深不可测……
不错。
——那正是她!
仙凡出马共生之下,白狐心念既动,子夜也立刻心领神会。
白狐果断下令:“先擒王。”
子夜偏了下脑袋,左耳的桃铃微微一荡,随即纵身展剑,倏地化开一道桃练,直冲犬戎姑娘杀过去!
萧凰此刻正与花不二交战,紫火流霜飙得天花乱坠。连过几招,便察觉胸口的桃铃起了感应。她登即领会其意,猛将仙力一运,右手十四霜击碎花不二的鬼火,左手一串飞桃惊起风如快刀,“哧”一声从花不二肩头斜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