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轮回,正好同夫人相伴永久。是活人还是厉鬼,却也无关紧要。
她见我句句答应的爽快,或也有些意外。顿了一刹,说出最后一条:“我要你立下毒誓,一旦她回阳转生,从此与她一绝两宽,永不相见,你可情愿?”
我听得直皱眉头。
这鬼王说的是甚么屁话?
她看我迟疑,越加逼问:“我问你,你可情愿?”
也罢。
我暂先答允了她,骗她救活夫人再说。日后胡乱再找个藉口毁约,她又能拿我怎样了?
我终究拜了下去:“情愿。”
鬼火舒了一舒。黑暗里伸来一条彼岸花藤,勾住我手里的孕魂蚌。蚌壳如玉碎烟消,溢出一泓淡青色的光晕——那就是夫人的三魂七魄了。
我用力想把那魂光攥在掌心,可那光晕如同细沙一般,都从我指缝里流尽了。我就眼睁睁看着她的魂魄被花藤卷走,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再也回不来了。
无间(六)
一点鬼火落在我面前,地砖上烧出三道互为鼎立的符文。
我哪里看得懂这竖蚕一样的怪字,只听她说,要我按下指印,签了这道天谴契。
我咬破食指,将血印按在符阵中央。
血痕一落,鬼火便呼啸着烧起来。指腹还按在地上,突然升起刀绞一样的剧痛。一缕缕刺青绕上食指,从虎口到掌心,从手腕到小臂……又好像浸入我的血脉,钻进我的心窍……
后来我才知道,那叫无间诀。
练成无间诀,我便成了鬼士。为鬼伸张,替鬼行道,听老妖婆的命令,挨老妖婆的骂。
我是鬼道里的第一个鬼士。
后来,又多了新的鬼士。有母老虎,有姑获鸟,还有很多执念不强、本领低微的小喽啰鬼士……
无论修为强弱,每一个鬼士都不得不认,无间诀痛极了。只是一重粉身碎骨便难以抵受,更何况是七七四十九重,八八六十四重,九九八十一重。
九九八十一重无间诀啊。
有多痛呢……
嗨,过去这么多年,早就记不清了。
好像啊……
比起夫人掐我的脸颊,要痛得多了。
比起绣花针刺破我的指尖,比起夫人吮吸我的伤口,也要更痛一些。
比起正心斋的书册硌痛我的背脊,比起君子亭的玉石桌板压痛我的腰腹,比起翡翠镯子撞着我的牙关,比起夫人贪婪如豺狼的予取予求……还要更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