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缥缈,岛屿沉浮。
方外与凡界气候相通,凡界入冬,谷内也积了层厚厚的琼霜。但谷中桃花常开不败,从边陲一路到深处,遍处是深红映浅红,内里才盛放出清一色的洁白。大雪覆着红白的绮色,又被四方日月照出十二分的昼夜,幻化多端,秀异非常。
温苓等人赶至红白桃色的交界处,云海里一座浮岛上原有座荒置的茅屋。看在彼此伤势都不轻,便在此地暂作歇息,等候白狐归来。
可当温苓才弄些柴火回来,屋内外却不见了萧凰的踪影。她忙问守在门槛上的十四霜:“她人呢?”
十四霜指着门前那条石板路,老实答道:“她才说要解手,往林子里去了。”
温苓登时察觉出异常,急得脚一跺,怀里柴火一丢,沿着那石板路飞奔而下!
“呼……呼……”
萧凰的脚步跌跌撞撞。心口的伤势虽已被缝合,但宝剑对心脉的重创却是无可逆转的。她只觉内功全废,双腿沉得像灌了铅,一点轻功都使不出来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寻死的念头。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湖。她走上围满芦花的渡口,临着湖水跪坐下来。手里拿出什么东西,是一柄解腕尖刀,才先随手在茅屋里捡的。
刀锈得厉害,费了些力气才拔出鞘,缓缓往咽喉处指去。
萧凰看着水里的倒影,被涟漪打乱,又被霞光染红。
她似乎不认得那是谁了。
曾经为了摆脱梦魇般的过去,她倾注一切,只想做那个“萧姐姐”。
可如今,她连“萧姐姐”都不是了。
到头来……她还是什么呢。
萧凰闭上眼睛,用锈钝的刀锋抵住咽喉。
正要加深力道时,对面传来“嘁嘁喳喳”的踏草声。
她听见一女子“咦”了一声,隔岸高喊:“大将军,大将军!”
凤眼一下子睁开了。
她望见对岸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是当初她对子夜纠缠不休的缘由,是十七年前黑村的那个“傻妞儿”。
傻姑娘显然还记得她,拍手雀跃道:“大将军,你也来啦,大将军!”喊着笑着,还要绕过湖来找她。
一声声“大将军”撞击着她的心鼓。她愣了好一会儿的神,短刀在颈脉下打颤。
她想,她还不能死。
她还有心结未解,她还有血债未偿,她还要直面夏戎之战千千万万无辜涂炭的生灵,她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她不能……她不能……
就这样肮脏地、屈辱地……跪着死去。
她要站起来赎罪。
……萧凰,你要活下去。
手指松开,短刀“咚”一声滑进水里。
就在她心念疾转时,后衣领猛被人扯住,硬生生拖转了个身。还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右脸颊“啪”一声脆响,挨了一记沉重的耳光,火辣辣的疼痛令她如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