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哪还有鸡蛋啊?上医馆住了那么两天,家底花个精光,别说鸡蛋了,连鸡都卖了!多金贵的人啊还得去医馆!”沈老娘骂骂咧咧的往厨房走。不过她嘴上这么说,当时说去医馆掏钱可痛快了。毕竟这不是第一回经这事儿,当年苗氏就没去医馆,先找了村里的稳婆,又去县城把大夫请回来,可是已经晚了。
娶李娇凤花了那么老些钱,肚子里还揣了货,要是没保住又成了不能生的货,那可就亏大了!但她说的话也是真的,这半年来他们老沈家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赔了苗氏和沈青银钱和粮食,之后又出了李娇凤的聘礼,现在送李娇凤去医馆生产,家里的钱早就掏干还欠了亲戚家几百文,哪里还有钱买鸡蛋和猪蹄!
不过金孙要填饱肚子,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回头拿口袋粮食,去找谁家换点小米,实在没奶就熬点米油出来给孩子喝吧。”
不顾沈志高皱得死紧的眉毛,沈老娘扭身进了厨房,舀了一大勺高粱面:“你屋里的那个,喝碗疙瘩汤得了。也不是我这个当婆婆的恶毒,月子里不给她好饭好菜的补,家里实在是没钱!这钱也都花在她身上了,她要是仙吃的不好,自己出钱或让她娘家妈来伺候,都行!”
沈志高可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一文钱难道英雄汉!抓着头发哀声叹气了半天,最终也想不出法子,只能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房。沈老娘冷哼了一声,扭脸又看见蹲在廊下的沈志伟和沈壮父子,气更不打一出来:“老二,你家屋里的那个是不打算回来了吧?连个屋里人都看不住,你有没有点汉子样!快让他带着娟子滚回来,家里一摊子事儿呢,你要累死你娘我啊?”
沈志伟蹲在那儿,头快要扎到地里去了。沈老娘刚把赵家人那样一通得罪,他不出点血,怎么可能把赵艾叶接回来!嚅嗫了半晌才道:“娘你给我点钱,我上门去,咋不得拿点东西……”
话没说完,沈老娘便嚎了起来:“你刚没听到?你大嫂坐月子都没个鸡蛋吃,昨儿刚跟亲戚借了几百文才把医馆的钱交上,你还问我要钱,你是要逼死我啊!”
沈志伟嘴里直发苦,那让他怎么办?让他空着手去岳丈家,给老丈人、丈母娘跪下磕头、任打任骂,求着艾叶回来吗?沈老娘打上赵家的门,只为自己痛快了,却从来没考虑过他的处境。
沈老娘骂了一阵骂累了,才瞪着沈志伟道:“你去和赵艾叶说,他有本事就跟那姓苗的一样,和离了再也别回来!别想跟我拿乔,我不可能给他们家出一个子儿!”
听到和离二字,沈志伟忽然一个激灵,抬起头看着沈老娘:“娘,艾叶要真跟我和离了,你会给我再娶一房吗?就像大哥娶新嫂子,也花上五六两的聘礼。”
没想到历来三脚踢不出个屁的小儿子会问出这样的话,沈老娘噎了半晌,才道:“咱家现在哪还有钱?”
“那我就打光棍吗?”沈志伟转头又看了看一旁蹲着不敢说话的沈壮。也是十三四岁的大小子了,过两三年就该寻么亲事。现在家里一文钱没有还倒欠外债,别说自己另娶了,沈壮到时候有没有银钱讨媳妇都难说。
更何况,沈志伟根本不想和赵艾叶和离。他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去说的,艾叶给我生儿育女,跟我过了十来年,他心里向着我,我不会和他和离的。”
也只有赵艾叶是向着他的。
说罢这话,沈志伟也不再理沈老娘如何发作,闷不吭声的回了自己屋子关上了房门。沈老娘气得摔了瓢:“你犯什么病呢?我又没让你真和离!你去吓唬吓唬他,他不就夹着尾巴回来了?”
然而回答她的是小儿子一如往常的沉默。只是这次的沉默却好像带着一股什么劲儿,让沈老娘更加气闷。她瞧瞧杂乱不堪的厨房,柴米油盐就没有一样不缺的。家里没个人给她搭把手,却又没个人都对她有意见,沈老娘简直想把眼前能看到的一切都砸了。
可她终究没舍得,而是委顿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这是什么命啊……儿媳妇一个比一个会躲懒,儿子也不孝顺还给我脸色看……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沈壮被她哭得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头也不回的跑了。没人出来看看,也没人扶她一把,她就坐在厨房的地上嚎哭着,许久沈老汉才在屋里敲了敲窗子:“别丢人了!”
……
农家院子也没什么隔音的,沈家的事儿没两天就传了出来。用和离威胁回娘家的儿夫郎,说出去真是笑死个人。不过现在村里人谁还会关注他家?茶余饭后当个话佐料的不配,只因这淀粉肠作坊就要开工啦!
“青哥儿真是有本事啊,这话才说了几天?这就谈成了,银子都拨下来了!”现在村里的人聚在一块,就没有不聊作坊的!“也不知道他咋和贵人搭上的?我也去过几回县城,就没那个胆子,跟人问个路都打哆嗦!”
桂香婶子找了个会算的瞎子,选了三日后开工动土。这两天一车一车的砖瓦往兰塘村送,因着沈青发过话,赵石头成日家恨不得住在那片空地上,不让人摸走一块砖一块瓦。如今这作坊招工和桂香婶子一家的铁腕,才是村里讨论最多的。
“青哥儿是有本事,可那吴桂香也太上赶着了,太带样。”王氏抱着连宝也在,聊起这话脸色不怎么好:“那天俺家连宝就是想摸摸那瓦片,赵石头就着急忙慌的赶人,不给碰。咋,俺还能偷他的不成,俺家也是用的好砖好瓦呢。小孩子摸摸,就是碰坏了一两块也有限,他就那么带样,不就是想讨好青哥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