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青不想这样了。是为了宋开霁,也不止是为了宋开霁。
而是他想要彻底摆脱沈志高给他的阴影,他早已离开了老沈家,为什么心不能也彻底离去;他自小上山打猎,杀过野猪,杀过丧尸,现在连人也杀过,他明明那么勇敢,也一直崇尚勇敢,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怯懦;他越来越强大,拥有了金钱、大宅、山头、奴仆,吃着大鱼大肉,穿得了绸子衣服。他配得上、可以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又为什不能拥有自己喜欢的男人!
他要克服这份恐惧,变成一个真正强大的人。他要自己身上再看不到半点怯懦的影子,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他,他更不该惧怕被伤害。
那玉坠空间里有着宋开霁一家三口的生活痕迹,点点滴滴他都一一看过。李爱国是那么爱张素娟,她成过亲也愿意娶她,她带着和别人生的儿子也愿意娶她,李爱国死的时候沈青就在一旁,亲眼所见他自己都撑不住了,临死也要再看一看心爱的人,再摸一摸她的头发。
这世间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如沈志高一般,不是吗?
还有李爱国这样的,还有连实这样的——他不该质疑连实对赵榆的真心,也不该唱衰王大姑女儿的未来。他们都有勇气去为自己的将来争取,自然也能够得偿所愿,配得上一个幸福的将来。
沈青站起身来。
倘若这世间有人能够得到伴侣一生一世永不相负的爱,可以是张素娟,可以是赵榆,又为什么不能是他沈青。
他很好,特别好。他的出身不是他可以选择的,有那样的父亲是他的不幸,却并不应该成为他的枷锁。他得上天所眷顾,得以领略一个农家哥儿一生也不能得见的风景,更不该胆小怯懦、故步自封。他配得上这世间的所有的好风景,又凭什么得不到宋开霁的一生一世永不相负?
沈青走出门去,那只黄狸猫还在墙根鬼鬼祟祟打转,沈青揪着它的后脖颈子拎到屋里,塞给桂香婶子。黄狸猫从一开始的呆愣、惊恐、挣扎,到此刻在桂香婶子怀里惬意地发出呼噜声。
“青哥儿你怎么把它弄来啦?”桂香婶子给黄狸猫挠了挠脖子。
沈青笑了笑:“我见它想要来找婶子,但缺了一点勇气,我想帮它一回。”他转头看向苗氏:“娘,晚些我有话想对你说。”
桂香婶子抱着猫儿起身。调侃道:“那我也先回去了,不耽误你们母子叙话了。瞧青哥儿这郑重的样子,定然是件大事呢。”又对沈青道:“这作坊的事儿青哥儿定了,随时来俺们家找你叔商量。”
连二婶一家也很有眼色的跟着起了身。连蓉这一天都蔫蔫的,这会儿老老实实被连实背在背上,连翘则由赵榆抱着。一行人告辞了往外走,谁料想刚走到门口,便见李叔么快步往这边来,一眼看见了桂香婶子,忙上前几步把人拽住:“可算找着你人了,快跟我过去看看吧,那老沈家婆媳两个在村头打起来了!”
“谁?”桂香婶子还没说话,屋里的苗氏却腾地一下站起身,几步蹿到了院子门口。
李叔么道:“还能是谁?那李娇凤人还在县城医馆没回来呢!沈老娘和赵艾叶呗,那沈老娘也是失心疯了,找上门去打赵艾叶,老赵家的人能干看着吗?几个婆娘都上去给赵艾叶出气,一路从赵家打到村口。老沈家也没个人能帮忙拦着,桂香再不去,那沈老娘得让人给打出个好歹来!”
桂香婶子十分气恼:“这大过年的!一天天的净不给我省心!”她是村长媳妇,这村里妇人的事儿就得她来管,尽管再厌烦老沈那一家子,这会儿也只得脚下不停地快步往村头去了。
苗氏抿了抿唇,竟顾不得别的,也跟了上去。沈青在后头喊了两声,虽然不明白苗氏为什么要去凑这个热闹,却也只得跟了过去。
然而到了村头,情形却和苗氏所想的不一样:她心里早有猜疑,只以为是赵艾叶害了李娇凤,甚至从前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赵艾叶害的,如今被沈老娘发现了,才有了这一出。
她以为一直困着自己的猜测终于要水落石出了。
却不想赶过去,正听见赵艾叶的娘跟桂香婶子告状:“……俺们家艾叶这几个月来,被她像奴才一样使唤,家里脏活累活全丢给艾叶和娟子,她不心疼,俺们自家心疼!这不就初二之后就留艾叶和娟子在娘家住几天,也能松快松快吗?她就闹上俺家门来,当着俺们的面打艾叶!我要是不还手,我还配当娘吗?”
沈老娘脸上挂了好几块彩,身上也疼,就坐在地上。闻言啐道:“都嫁到俺们家了,就是俺们老沈家的人,我当婆婆的教训儿夫郎,说破大天去也是应该!他一个出了门子的人,不在家好好干活,上娘家躲懒来了,就是欠打!要不是他不在家,没人干活,今早咋会没人铲冰?老大家的又咋会摔倒?都怪他这个懒货,看我不打死他!”说着又拿鞋去丢赵艾叶。
赵家人立刻又要上前打她,桂香婶子按着眉头喊了好几句:“都给我住手!”才稳住场面。
赵艾叶之前挨了沈老娘几下打,脸上也带了颜色,这会儿抱着沈小娟在后头捂着脸呜呜的哭。赵家人气急:“村长家的,你听听她说的这是啥话?离了俺家艾叶,他们老沈家连个铲冰的都没有?那李娇凤摔倒也能赖上俺家艾叶?”
桂香婶子被吵得头疼,苗氏更是面色发白:“咋,李娇凤出事儿的时候,赵艾叶不在家?”
一旁看热闹的人见是苗氏,十分热情的跟她讲解:“可不,你最近不在村里不知道!那李娇凤仗着大了肚子,天天在家作威作福的,沈老婆子受了气,就拿赵艾叶撒气,可把赵艾叶逼得没活路了。初二之后就在娘家住下了,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