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圣上,似乎是痫症。”
安帝一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此时走近,居高临下地用脚尖碰了一下大皇子,见他动也不动,方道:“叫人送他回去,另赐洛西王玉璧十枚压惊。回宫。”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二皇子忙道:“恭送父皇!”他低俯的眼神里,此时方透出一股计已得手的喜色。
二皇子对着远去的车驾行礼,直到最后一个侍卫的身影也消失在拐角。才直起身来。
回到王府前院,他连忙示意示下手下关门。这才快步下阶,绕到王府后院,奔向正背对着他立在后院游廊上的人。
不及近前,先后怕地致谢道:“刚才真是峰回路转。同光,多亏有你火速示警,孤才能及时换掉他们的栽赃。”
那人转过身来,身子挺拔如竹,面容俊秀如玉,正是李同光。他恭谨地道一声:“殿下谬赞。”便向二皇子躬身道,“臣此次相助殿下,其实也是在救自己。河东王丧心病狂,欲致臣于死地,臣若不庇托于殿下,也只有死路一条。”随即一拂袍裾,单膝跪下,“臣之前轻狂无知,多有得罪。今后愿痛改前非,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二皇子满意之极:“快快起来,你我本是中表至亲,又何需如此见外?”他扶起李同光,意气风发,“今晚经此一役,老大算是彻底败了,哈哈,居然能想出用装病来脱罪,他还真有几分小聪明!”说着又有些担忧,“不过父皇怎么只赐孤十枚玉璧呢,怎么也该……”
李同光却道:“恕臣直言,既然大势已定,殿下就应戒急平心,静待将来。此方为太子气度。”
二皇子一怔,随即难掩喜悦,昂首挺胸道:“说得对,太子气度!哈哈,哈哈哈!”
李同光见他得意忘形的模样,唇角一勾,不由露出一抹略带讥讽的笑意。二皇子还在兴奋地摆着太子的姿态,全然没有察觉。
马蹄踏踏前行着,百余步宽的御街之上,除了天子仪仗之外空无一人。只月光静静洒落在地上,清冷如霜。
安帝坐于御车之上,面色木然。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突然唤道:“邓恢。”
车外,一直骑马伴行在侧的邓恢连忙应道:“臣在。”
安帝道:“进来。”
邓恢一怔,低头道:“臣不敢。”
“别让朕说第二次。”
邓恢一凛,忙道:“是。”
他跃入车中,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面具,低低地俯身跪在安帝脚下。安帝俯视着他,良久方道:“二十年前的诏狱死牢,你也是这样跪在朕面前,求朕救你的。”
邓恢屏息道:“圣上之恩,臣粉身碎骨难忘。”
“朕一步步把你从死囚提拔到飞骑营,还把最要紧的朱衣卫交给你。可现在呢?”安帝脸色一变,怒道,“朱衣卫烂得跟筛子一样,连左使右使都死了,你就是这么给朕报恩的?”
君心叵测。安帝更是一向都喜怒不形于色,听凭臣子惶恐忐忑地揣摩他的心思。这一次却直言相斥。邓恢心中不由一寒,脸上面具般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用力地磕下头去:“臣有罪,臣无能。”
安帝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用力地磕着,几下,几十下,上百下,直到邓恢额头磕破,血流满面,安帝这才伸手抓住他的发髻,阴森森地直视着他:“朱衣卫本来也都只是些用完就可以扔的玩意儿,朕可以不管。李同光的性命,朕也没那么在意。但你得记住,你是朕从烂泥里捡起来的狗,要是敢对朕有二心,朕会剥了你的皮。”
邓恢满脸是血,被迫仰头对着安帝,却还是恭敬地低垂着眼睛,道:“臣铭记五内。”
安帝这才松开邓恢的发髻,冷笑道:“朕才五十,可朕的儿子们都嫌朕老了,一个两个都开始动起心思来了!老大想搞死老二,老二又设了局让老大钻,个个都以为朕瞎了吗?”
邓恢忙道:“臣之前确有失职,现下唯能以性命保证,自此以后,朱衣卫绝不会再与各位皇子大臣有任何勾连,更不会和欠下中原累累血债的北蛮沆瀣一气。”顿了一顿,又道,“臣有罪,刚才说右使迦陵与北蛮人勾结,不过是为了搪塞,但据臣这些时日的调查,左使陈癸虽确与大殿下暗中交通,却与北蛮人并无干连,”说着便又一顿,补充道,“就连迦陵,也应该是与北蛮间客火并,才不敌而亡。”
安帝微感意外,瞟了他一眼:“迦陵?你不是恨极了这帮白雀出身的朱衣卫吗?现在居然为她说话?”
邓恢垂首道:“臣恨朱衣卫,无非是私怨,但胆敢里通身负数万百姓血债的外族者,却是国敌。迦陵虽然可憎,臣却不应让她背上千古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