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青迟疑道:“可是,娘娘要是知道了……臣怕娘娘会想不开啊……”
少年二皇子一惊,却仍是自我宽解道:“不会的,母后最懂享受了,她喜欢吃并州的橙子,喝崇州的好酒,看安都的灯火,她才不会想不开呢。再说了,孤毕竟是母后唯一的儿子,她生上几个月的气就会明白,孤是她以后唯一的依靠,现在吃点亏,以后就——”
话音未落,忽听宫人四面奔跑道:“不好了,邀月楼走水啦!”“快去救火!”
申屠青惊慌起来,二皇子却不屑道:“失个火而已,别一惊一乍的。”他深吸了一口气,走上阶梯,目光里燃着希望的火光,“孤马上就要做太子了,你也要学会处变不惊……”
申屠青却觉得不妙,他拉住一个宫人,问道:“怎么回事?”
宫人焦急道:“皇后娘娘在楼上!”
二皇子大惊,手中奏表跌落于地。他抬眼向宫殿一角望去,只见烈焰冲天而起,烧穿了邀月楼之上的暮色。
二皇子扑到如意膝前,哭诉道:“母后,儿臣真的没有害您,我不知道您会想不开,我真的不知道……”他忽地想起什么,悲愤道,“父皇他也骗了我,他后来根本不承认立我当太子的事,还纵着老大跟我斗!为什么啊?我才是元后嫡子,这天下本来应该是我的啊!”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如意眼中全是冷与恨,她提起手对准了二皇子,手指上已戴了杀人用的铁指套。铁指套上尖锐的刃尖在烛光下一闪,耀花了二皇子的眼睛。二皇子被刺激了一下,意识渐转清明,他眨了眨眼睛,隐约认出了如意,不由一惊:“任姐姐?”
这青年唯独在面对利益和危险时是敏捷的,察觉到如意的意图,立刻惧怕地抱住如意的腿,哭嚎道:“任姐姐,你别杀我,我不是有意的!是父皇逼我这么做的!”他涕泗横流地哭诉着,“我不想害母后伤心,可父皇的兄弟没一个能活下来的。生在大安,坐不上皇位的皇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任姐姐,你以前抱过我的,你别杀我好不好?母后毕竟只有我一个儿子……”
如意任由二皇子抱着。脑海中不由再次闪过昭节皇后抱着年幼时的二皇子,同她嬉戏时的景象。那个给她插了满头花,亲了她一口,而后傻乎乎地露出缺了一颗牙的笑容的幼童。到底还是长大成一个懦弱无能偏又贪婪无耻的,伙同父亲一道逼死母亲的青年
如意闭了闭眼,一记手刀砍翻了二皇子,往他嘴里塞了另外半颗药——醒来后,二皇子便应该什么都记不得了。
而后转身离开。
如意从洛西王府的墙头跃下。没走几步,便有蒙面人自暗处手持利刃袭来。如意虽猝不及防,却仍是敏捷地避开。交手不过几个回合,已轻松制住了那人的喉咙。
那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如意,渐渐凝满了泪水。他压低嗓音,却难掩喜悦地说道:“辛夷夺命手,师父,果然是你。”
如意一怔,手上力道已缓缓松懈了。那人已拉下面巾,果然是李同光。
他含泪凝视着如意:“看到陈癸和石桥上朱衣卫尸首上的伤,我就隐约猜到了;求你别再否认,除了你,没人还会去祭昭节皇后的陵,没有人还会记得替我报仇,天下也只有你一个人会使辛夷夺命手!我就猜到你一定会来找二皇子,师父,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紧紧地抱住了如意,哽咽道,“你说话啊,你别不理我。求求你认了我好不好,师父,我真的想你想到心都快碎了……”
如意先只是任他抱着,听到这里,终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抚上了他的发顶:“鹫儿。”
李同光大震,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师父!”
如意跟着李同光走进了他的书房。李同光慌乱地收拾出椅子,请如意坐下。又连忙去取下小火炉上的铜壶里的水,回头小心地看着她,问道:“您爱喝什么?”
如意只是打量着书房,不言不语。
李同光一醒,忙道:“啊,您不必担心下人们,我以军法治府,不该看的他们从来不看,也不会多嘴乱传。”
如意道:“随便。”
李同光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说水,忙喜不自胜地去找杯盏,临到半路又想起什么,捧着壶水急急奔回来,小心翼翼地给她倒了一杯,忐忑道:“这是刚熬的枣汤,您尝尝,酸不酸?”
如意看着他忙乱小心的样子,也推了一只杯子过去道:“你也喝。”
李同光大喜,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喝干,而后眼巴巴地看着如意,小心道:“师父,鹫儿不是想逼您。鹫儿知道您之前隐瞒身份,一定有自己的考虑。以后,无论您选择什么样的身份,鹫儿都愿意,只要您别离开我,一直在我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