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胥姜细细打量他,见他形容憔悴,便知他吃了不少苦,胸中发闷,“去北庭还顺利么?”
楼云春没打算瞒她,“计划虽无偏差,却折损了不少兄弟,跟着我去的八名巡卫,回来的只有五人。”
胥姜从这短短几句话中,窥见其背后之凶险,她沉默片刻问道:“那些人都怎么判的?”
楼云春将圣人的判决转述于她。
胥姜恨道:“判得太轻了,几名主犯至少也该判斩首示众。”
案子是大理寺与刑部一同审理的,楼云春又岂会不知判得轻了?
“士族门阀树大根深,被处死这几人、抄没这几家,不过只是一部分。剩下那部分,处事虽低调谨慎,不露风头,实力却也不容小觑。这些人世代通婚,关系复杂,牵扯甚深,若在此事上做得太绝,恐遭反噬。如今圣上根基尚未稳固,要想将其彻底拔出,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得徐徐图之。”
刑部量刑要考虑大局,分寸要拿捏得当,杀人很简单,可要斩草除根却很艰难。
处死几名主犯,在彰显君威之同时,给逝者和百姓以交代,不判斩刑,是为士族保留脸面,也是给圣人留几分余地。
毕竟与这些历经几朝的士族门阀相比,朝廷还太年轻了。
圣人也不容易,胥姜叹道:“这世道何时才能有真正的太平。”
楼云春望着川流不息的江水,“只要是人,都会有私欲,有欲便会贪,贪财、贪色、贪权、贪势,争斗永不会停止,只看谁占上风而已。”
胥姜问他,“那你有私欲吗?”
楼云春收回目光,深深地盯着着她,“有,可不在庙堂。”
胥姜呼吸微滞,“那在哪儿?”
楼云春吐出两个字,“眼前。”
这两个字裹着难以言说热与惑,轻飘飘落在胥姜心底,燎起熊熊野火。
她朝楼云春越靠越近,而楼云春的目光也寸寸下移,最后落在她一双淡唇上。
两人越靠越近……然后楼云春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胥姜抹了抹脸,随后替他裹紧麻布,“我去看看桥搭好没有,顺便问问能不能渡江。”
炉子里的火快熄了,楼云春裹着一身湿衣裳,先前又呛了水,定然十分难受。眼下秋已深,天已凉,再有个伤风发热,可要遭不少罪。
楼云春勾着她的手,不想让她走。
“别闹。”胥姜拍了拍他,正欲起身,却不妨脚腕传来一阵剧痛,刺得她‘哎哟’一声,摔在了楼云春身上。
楼云春脸色一变,忙挣开麻布将她扶住,“怎么了?”
胥姜捂住脚,“……疼。”
“怎么伤着的?”
“先前起乱时,不小心被踩了几脚。”
“怎么不早说?”楼云春忙拉开她的手,去撩她的裙摆,查看伤势。
“忘了……哎,别别别!”胥姜忙将裙摆死死按住,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
“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楼云春力气回身,两三下就将她手扒拉开,撩起裙摆褪下了她的袜子。
“没事,没事!哎,你别……扯我袜子。”胥姜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这成何体统。”
楼云春却在看清伤处后,沉下了脸。
守在前方那人听见动静,神色几番变幻,这二人在做什么?
随后四处望了望,好在没什么人注意这头。
真是的……晴天朗日,神明眼前……哦不,背后,怎么也不注意些。
他心头默念了几声罪过,随后走到神像面前拜了拜,默念:年轻气盛,不懂事,有怪勿怪,有怪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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