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将充州之行,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林夫子。
林夫子听完之后,对胥渊与溪芷当年所发生之事唏嘘不已。再看眼前的胥姜,既心疼又赞赏,能教出这般坚韧豁达的孩子,折云兄也不枉此生了。
“既已究清前尘往事,往后便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和小楼过日子。”
“嗯。”胥姜脸色微红,“只是我与照月先后离京,婚仪筹备之事一直没定下个章程,眼看婚期将近,还得劳您做主,替我拿拿主意。”
林夫子道:“我正要与你说此事,婚礼之章程早已与楼家敲定,你从楼家搬出来后,媒人便会正式登门提亲。”
胥姜惊愕道:“敲定了?”
林夫子点头,“你一离京,楼敬与楼夫人便亲自上门定下了。”
胥姜心头触动,自打与楼家结交,与楼敬、楼夫人相识,他们待她便从未有过片刻怠慢。对她与楼云春私许之举,也从不谬以世俗,轻论轻看,拿她当自家晚辈,小心呵护。
这样的人家,千户万户中,也难挑出一户来,可却偏叫她给遇上了。
胥姜叹道:“我何德何能。”
“这本该理所应当。”林夫子洞若观火,怎不知她心头所想,“世俗婚嫁,虽讲究门当户对,守节尊礼,却并非要墨守成规,死守礼节,而扼杀人之性灵,将人变成行尸走肉。礼法之外,兼具人情,方为正理。”
林夫子敢说敢言:“只是历来上位者喜好曲解圣贤之礼,设立教条规训下位之人,以顺其意,才致使世俗民风如此。有幸遇上这样的人家,你可以感激,可以庆幸,却无需自贬自弃,因为真正昌明之世道本应包罗万象。”
而大盛已得仁慈之君,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夫子说得是。”林夫子几句点拨,令胥姜豁然开朗。
林夫子继续道:“楼敬并非迂腐之人,相反,他性情疏放豁达,心胸宽和,行事不拘一格,不是自困教条之辈。楼家上下也并非酸文腐礼之家,且夫妇二人待你真挚热忱,小楼对你也一往情深,因此我才放心让你入楼家。”
一番话说得胥姜眼底发热,“夫子慈爱之情,胥姜无以为报。”
林夫子递来温和的目光,“人心相映,你婶婶在时,你待红锄、待她、待我之心,从未图谋回报。我们虽非骨肉,却因情生亲,早已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便无需再说报答不报答这般外话。”
胥姜驱散泪意,笑道:“好。”
“你何时自楼家搬回来?”
“最迟后日。”
林夫子点头,那他可知会楼敬选日子让媒人上门了。
“去看看红锄和你婶婶吧,我去找荀夫子叙话。”
“嗯,那待会儿用饭时,我来叫您。”
林夫子沉默一瞬,缓缓道:“不用了,你们姐妹难得相聚,我便不扫兴了。”
“哦。”这话像是借口,可由林夫子说来,却又分外正经,跟真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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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不便说话,宋樆将吕夫人与她的侍女请进了院子。
吕夫人打量这方小院,地方狭窄,陈设简单,虽满植花草,有几分清幽之气,却难掩朴实粗陋,尤其是与吕家宽敞的园子相比起来,甚至可以称作寒酸。
“无事不登三宝殿,吕夫人来找我所为何事?”宋樆朝胡煦家看了一眼,随后合上房门。
吕夫人回神,转身打量面前的女子,她已不是当年那个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自己不要抛下她的孩童,她冷漠的神情,仿佛她们是天底下最陌生的人。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刺痛让她口出恶言。
“我就住在这种地方。”宋樆淡淡答道:“你也曾住过这种地方。”
“今时不同往日。”吕夫人一身华贵的绫罗绸缎与荆钗布裙的宋樆对比鲜明。
想着她的丈夫和一对儿女,宋樆心头涌起一股怒火,“吕夫人若是想来彰显如今的荣华富贵,怕是寻错地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