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瞪大眼睛,不赞同地道:“计无大小,贵在能精,才乏纤洪,利于善用,你怎能轻看自己呢?只会种花怎么了?种花种得好,便是上通自然之清灵,下添凡俗以奇英,若无种花人,千家万户得失多少颜色?少多少香韵?添多少浊臭?譬如眼下,若没有你将这兰草带出深山,我又怎有幸沐闻此幽香呢?”
她不住嘴的一席话,说得宋樆心肠发热,她盯着荷梅,轻道:“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咱们是寻常老百姓,挣的不就是桩桩件件的小事?”
胥姜撑开她与自己同样粗糙的手,说道:“娘子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来自贬自弃,要不然便是辜负了这双手,辜负了这花,更是辜负了温先生的一番赏识。”
宋樆盯着两双交握的手,再看胥姜,暗道:这样的一个女子,又怎能让人不钦慕,不喜欢?遂点头应道:“好。”
说到温惠,宋樆又道:“温先生之事,多谢你的引荐。”
“本该我谢你,若不是你,我和温先生如今还犯愁呢,怎么倒谢起我来了?”胥姜又趁机美言道:“再说,若不是你自个有本事,我就是强塞给他,他也不要的。”
这本是个会哄人的,楼云春那木头疙瘩都能被哄得心花怒放,宋樆这面冷心软的,更不在话下。
宋樆露出一丝笑容,握了握她的手,“总之,多谢你。”
“咱们也别你谢我,我谢你的了,朋友之间,谢多了便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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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朋友。宋樆对这个词很陌生,向来也无感,此刻却觉得动听。
胥姜见她又笑了,也甚是欢喜。
自打第一次见面,她撞坏了宋樆的花,宋樆却并不让她赔,反而是怕她强买回去,白白耗损了花。胥姜便知其秉性良善,且很有主张,是自有一套俗世修行章法之人。
这样的人,心思明净,通透灵秀,对于眼前困惑,并不会执迷太久。
她会想明白的。
交心一场,两人亲昵不少,又解了几句兰语。
“姐姐们堵在这里做什么?”茵茵冒出一个脑袋瓜,问道:“赏花么?”
胥姜莞尔一笑,“嗯,赏花。”
茵茵凑到兰花前嗅了嗅,随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颇煞风景。
忘了她有桃花藓。
“傻妞,知道自己不能闻,凑上去做什么。”胥姜忙拉开她,将她往肆里推,“什么时候找陈大夫给你开贴药,治治你这桃花藓。”
茵茵张口还没答话,便又连打了三个喷嚏,赶忙找手帕捂住口鼻,往书肆外跑。
胥姜笑得直摇头,随后拉着宋樆跟进书肆。
进肆后,她看见桌上趴着的胡煦,眼珠一转,故意对宋樆道:“眼看就要关坊门了,我也不好再留你们。只是竹春醉成这样,自个怕是走不了,不然你先走,过会我让薛护卫送他。”
“好。”宋樆点头,以她的劳力,虽能将胡煦送回去,可毕竟男女有别,再加之他又是官,邻里来去叫人看见了,难免添些闲言碎语,损他名声。
还是避着些好。
两人往外走,经过胡煦时,胥姜放慢脚步,以余光扫了他一眼,心道看你还能装多久。
果然,宋樆脚还未跨出肆门,胡煦便从桌上直起身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胥姜暗暗忍笑,说道:“你醒了?快闭坊了,我正说让薛护卫送你回去呢。”
“不用。”胡煦摇摇晃晃地起身,捶了捶有些钝痛的额头,绕过桌子走过来,“我自己能走。”
“真能走?”胥姜使坏心眼,“我还是让薛护卫送你吧,你一个人回去,万一在哪儿摔倒了,我罪过可就大了。”
胡煦看向宋樆,问道:“宋娘子不回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