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楼云春道:“我此次入柳园,便是收到消息,说柳家联合其他官员,侵吞田地私扩园林,他们采石想必就是做此用途。”
这只是表面,楼云春入柳园真正要查的是,以柳、王、窦、洛、韦五家士族与江家旧部私下勾结之事,尤其是与北庭节度使郭元振暗中之来往。
此次柳园举办蠹书雅会,便传有郭元振的一名副使暗中回京,所以他才去一探究竟。
没想到会遇到水患。
昨日他趁县衙来借调人手之机,亲自带队返回乐游乡,不仅为帮忙赈灾,亦是想再探一探柳园,这一探却将这突发水患的原因探明了。
难怪那钱益不顾官差死活都要清淤,便是怕被人纠察出缘由,保不住他那颗项上人头。
“为一己之私,枉顾百姓生死,这样的人也配享贡,也配为官?”胥姜冷笑。
“世家大族争官而仕,并非为国为民,而是为了巩固势力,保家族荣华不衰。”楼云春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先帝便是认清这一点,才推动科举改制,以削减其势力。当今圣上秉承先帝遗志,不会任由其肆意妄为的。”
且世家大族不打压,一旦养成虎狼之势,便是连天家也不会放在眼里,于民于己,圣人都不会坐视不理。
“此次水患,他们脱不了责。”
闻得他这席话,胥姜心头不平之气稍减,随后为乡民们一叹,“眼看着就要收麦和插秧,这场洪水一去,都化作泥了。”
楼云春心头也不好受,这是他第二次对百姓生悲悯怜弱之心,第一次是年前的雪灾。
往年遭遇天灾,他尽职尽责地处置,却只是尽职尽责而已,可这两次他却能哀百姓之哀,愁百姓所愁,变得不再置身事外,皆因胥姜让自己变得更像个‘人’的缘故。
“你放心,朝廷会拨款赈灾,也会开仓放种给受灾乡里。”说着,他语气转冷,“且受百姓供养的这些士族养得太肥,也该放放血祭祭衣食父母了。”
“嗯。”胥姜反握住他,期盼这双强而有力的手,能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东家,你没事……”梁墨来上工,进门却见两人执手对望,后头的话顿时卡在喉头,忙退出肆外。
胥姜撒开手,同楼云春一起手忙脚乱的收拾碗碟。
听到人往厨房去了,梁墨才进书肆,开始每日的洒扫拂拭。
两个人四只手,很快便将为数不多的碗碟清洗归置好了,胥姜见楼云春头发还散着,便将他拉到屋子里,替他挽髻束发。
此事胥姜头回做来只觉得十分新奇,楼云春也随她摆弄。
“好了。”胥姜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楼云春也没照镜子,她说好便好。
胥姜出门让他更衣,待他换好衣裳出来,更觉威武了。
胥姜夸道:“颇有先周遗风。”
楼云春最受不得她夸,与她软语辞别后,踩着绵云飘去皇城复命去了。
梁墨瞧着他顶着歪斜的发髻远去,久久回不过神。
因众多朝臣告假缺席,圣人今日罢朝,得知楼云春求见,忙叫内侍宣了进来。
楼云春入殿后参拜,随后将探查结果与水患之事一一陈述,说了半晌,圣人却一言不发。他疑惑抬头,却见圣人一直盯着他的脑袋看。
“陛下,臣方才所述可有不妥?”
“并无,朕只是觉着楼少卿今日之发髻甚为别致。”
楼云春告罪道:“臣入宫匆忙,未及着冠服,还请陛下恕罪。”
“哎,这又不是在朝上,爱卿不必拘礼,朕只是觉得你今日之发髻颇有周人风姿,甚为俊雅。”圣人与胥姜若是相熟起来,定能引为知己。
楼云春心头自得,拱手道:“多谢陛下夸奖。”
圣人摸了摸脑袋,打算过会儿让内侍也给他换个发髻,“方才爱卿说到哪儿了?继续,继续。”
自此过后,大盛男子兴圣人之好,掀起一股效仿先民的斜髻风潮,不过这已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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