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烛心里暗自嘀嘀咕咕,眼睛下意识地转向张典古道人,一看,心下愕然了……也不是没有树木,还是有点的,只是都不怎么高大,而此时的张典古真人正纵身一跃飞上,嗯,是跳上一棵树上,一个小树上。一棵应该说是很小很小的树,粗壮不粗壮先不说,单说树的高度,应该……应该也就比他的个头要高一点……张清烛百无聊赖之下,还真的走过去,想要去真的比一比。而此时的张典古真人已经闭上眼睛,蹲身而下,盘起双腿打起坐来了,整个身体由小树树梢的几片叶子支撑着,而屁股底下的那几片叶子,竟然还没有被压倒,正迎着吹来的山风轻盈地摆动着,而其上支撑着的身体,却丝毫不动,宛如雕塑。这让张清烛佩服不已……高人啊……自己的师父,就没有这样的高人高行,唉,所以难免被人质疑啊?到底还是不是高人了?还说是结丹的真人呢?让人有这样的想法,实在也怪不得旁人,实属是人之常情!对于小道士张清烛靠近,张典古道人他当然是感知到了,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紧闭眼睛,平静地呼吸,也任由身下的小树梢尖的叶子随风摆动。张清烛见张典古道人没有反应,立时胆子大了不少,快步走过去,到了近前,伸出手掌在头顶比划了一下,比较着与小树哪个高哪个低。呵呵,还是小树要高一点,高一点点……张清烛再较真地比划了几下,是小树高一点,高一个手指的长度……张清烛看看面前在小树尖稍上打坐入静的张典古道人,很明显,他老人家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那自己就看着办吧。反正是个道士,还是个破破烂烂的道士,张清烛倒是没有啥好讲究的,没有树可以爬,那就躺地上吧,反正也就那么一回事,道士嘛,随遇而安,无有牵挂。张清烛向外走开,远离张典古道人,一是不好打扰人家入定,二是他也不想在结丹真人的眼皮子底下晃悠,那样压力太大,他有不少秘密,那样在近距离被直勾勾地盯着,难免会不自在。张清烛在相距张典古道人坐下的那棵小树约摸有上百米的地方,解下背后的宝葫芦,躺下,直挺挺地将整个身体摔到在地上,压着身下的绿草滚了几圈,然后伸开手臂大大伸展着,与同样大大摊开的双脚合在一起呈现一个“大”字,直直地盯着天上漂浮而过的流云,这时张清烛的心情才感到一阵完全的轻松。夸张地深呼吸几次后,张清烛想到了张宗昌,心中立时下了个定义:这是个麻烦。张宗昌是个麻烦,这个麻烦带给了他很多麻烦,但是呢,你说一点得益也没有,那还是违心,可是这样的得益,却并不是自己主动追求的,不属实自己所意愿的,不是你情我愿的,再大的所谓得益,怎么说,也是一根刺。扎在肉里,即便不是致命的,不是个大祸患,也总是令人感到不舒服。更何况,这是不致命的吗?不是个大祸患吗?所以,张清烛对张宗昌是有点高兴不起来的。可惜,情感归情感,现实是现实,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徒自伤感或者抱怨,是无济于事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问题,而最要紧的问题,是身上的恶魔契约。张清烛但凡静下来想一想“恶魔契约”这四个字,本能地感到头皮发麻,张清烛相信,这不是一种心理作用,或者说,不仅仅是,这样的反应,更是一种生理上的反应。一种生理上的反应,是生命体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通过这样的反应,通过内心稍稍长久一点的沉思而即刻引发的恐怖内心悸动来警告主意识不要探究未知的风险,不要触及天地间绝对的恐怖。那是人世间的大恐怖!对于恶魔的畏惧,是与生俱来的,是深深铭刻于人类这种生灵的本能是上,是无法更改的。如果无法超脱生命的层次,生而为人,即是悲剧,终其一生,必定笼罩在这种恐怖之下,永远无法摆脱,不断地逃离,却永远无法摆脱。永远也无法摆脱……永远……“唉,怪不得,所有人,所有的生灵,都孜孜不倦地在追求着超脱。”“追求长生,是人世间永恒的话题!”“是永远的追求啊……”“不止是贪恋生命的长度,更是害怕生命的渺小。”“不止是出于追求的渴望,更是出于逃避的本能。”“不能超脱,终究要被这种大恐怖所笼罩!”张清烛在心里感慨着,时不时地还斜着眼偷偷打量一下远处的张典古道人,观察着周围的状况,心里总是有点犹豫,现在是不是偷偷地感应一下身体内的所谓恶魔契约呢?但想了又想了,还是不大敢,毕竟龙虎山的高道就在眼皮子前,实在是不敢放肆,要是前边的是自家的师父,那倒是跃跃欲试……,!咳,怎么感觉还是在嘲讽着自己师父呢?谁的问题呢?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事情办得妥帖一点比较好,毛毛躁躁是不行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慢一点,慢一点,慢慢来……可一说到要慢,张清烛心里又不免感到担忧,暗自心生焦虑,慢一点?别的事还好,可这个事,能慢点来吗?是不能慢,可是能快吗?问题在绕圈子,心情开始焦躁起来。可是,不能在张典古道人的眼皮子底下探寻那样一股气息,稍有差池,必定露出端倪,一点点的端倪也必定会被真人的法眼窥破……除了张典古道人身负结丹的修为,最恐怖的,是身后背负的那柄重剑!重阳剑,顾名思义,阳的极致,对于阴晦邪祟,最是敏感,也最是相克。张清烛有预感,只要自己露出一点点破绽,只要在身上散发出一点点恶魔与深渊的气息,那柄张道陵当年的除魔利器必定有所反应。还是不能冒险呐!张清烛在惊惧之下,坚定地不去触碰那来自于深渊的恶魔气息。可是,也不能拖延太久,七日之后,就是天师授箓了,在天师的法眼之下,要是没能将那道气息彻底炼化,即便有着张宗昌对恶魔契约的遮掩,估计也是悬呢。相较于张宗昌这个来历惊人且沉眠无尽岁月的阴兵,张清烛还是愿意相信自家人——相信龙虎山的天师要更为强大。而且,这事关自己的小命,大意不得。要尽快,尽快处理了这档子破事!就这样身体平躺着双眼望天好一会,顺带着休息了好一会,张清烛再侧眼打量扫了一下张典古道人所在的方位,见张典古道人依旧还在闭目入静,盘腿端坐在小树树梢的几片摇曳中的叶子上。“嗯,张典古真人还没有睁开眼,看来,还有一阵子……”心里嘀咕着,有了这样的判断,张清烛于是将心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恶魔契约那道黑气是不能去仔细感应,不能去触碰,那就琢磨点别的东西吧……古城这一趟,着实是有不少让人感到好奇的事,忍不住去探究其中的秘密。如张宗昌的来历,虽说初步可以判断他是来自上古与第一纪重叠部分时间的始皇帝的禁卫骑士团,可是更深入的情况,那是谁也不了解了。以后要补一补这方面的历史了,就这个初步的印象,就有一个很模糊的问题,不得其解,这个纪年是怎么划分的?上古与第一纪的重叠部分?好像是有点怪?始皇帝开创了第一纪元?而在其后的生人张道陵,却还是处于上古神话时代?这,似乎相差得太多了,怎么重叠得起来?关于这个世界的真实历史,张清烛当然没有过多的研究,可以说,一个大概地了解也是欠缺的,更谈不上说什么有研究,有什么心得,也更谈不上有什么创见。而他之所以说感觉有点怪呢?主要是依靠前世对这一段历史的描述,这个世界的无尽久远之前的历史,他是不了解,可前世的历史,也就两千年左右的那一段历史,却是可以说了解个大略,总体的脉络是大差不差的。如果,之前他所总结出来的两个世界间的联系是正确的话,也就是说,前世地球的历史对于这个世界,有某种投射的映象的关系,其中有很大的扭曲,但是一个主要的脉络,却是可以对得上号的。一个貌似还很有力的佐证,是前世的某些历史人物,在这个世界,竟然有同样一个名号,当然,往往似是而非。似曾相识,往往似是而非!可即便偏离扭曲的再大,在直观经验上,还是给张清烛一个可把握的感觉,这样的一个大概的感觉,给了他极大的底气,在纷纷扰扰中,在无尽的历史迷雾中,他有一个可以检索的坐标。一个对时间长河中的众多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可以初略衡量、比较的时间坐标。嗯,自己以后应该要留心这个世界的历史了,两个世界历史的这种相似性,或许隐藏着某种关联性,而这个世界是一个存在着神魔的超自然力量的世界,虽说日益衰竭了,可是相对与前世的地球来说,依旧说得上是滂湃。说不定,还有一条路,可以回到前世的世界。回去,当然是个奢望,奢望,他当然不敢有,所以,也就无所谓什么决心不决心的。还是那句话,他不是那样的人,这种希望如此渺茫的事情,他本能地不想掺和其中。那是费力不讨好的愚蠢行为。他拒绝!:()龙虎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