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知道他的手段,他的底招。
可?这有什么用。
知道了,挡不住的依旧挡不住。
接下来?,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刻。
温禾安面无表情?调整状态,灵力将伤势包裹愈合,顷刻间,穆勒已然?挽刀,那刀在?半空中寸寸变大,刀意平滑,还未完全斩下来?,被顺势扫到的山体就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响动,被拦腰斩断。
穆勒道:“第?一刀。”
刀意如瀑布倒流,碎天裂地,眨眼之间,朝温禾安与李逾浩荡落下。
攻势之强,李逾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弓。
他蓄力,射出一箭,温禾安双手结印,灵流暴涌,在?她身后渐渐生出浪涌之势,深邃的汪洋缓慢成型,海面卷起无数漩涡,多看一眼,就能叫人生出将要溺毙之感。
她看向穆勒,也勾勾唇,平静回道:“第?一道。”
刀砍下来?,先与箭矢对撞,而后被迫卷进海中,一时间,风起云涌,刀意狂怒,海水暴卷。这种?交锋中,李逾最先承受不住,箭碎,反噬自身,喉间乍然?涌起腥甜血气,忍了忍,实在?忍不住,手掩着唇咳几?声,手指上青筋跳动,喉咙连着咽了几?下,才艰难将一腔鲜血咽回去。
这特么。
才第?一刀。
老?东西果真是老?东西,能活这么久果真有些实力。
李逾看向温禾安,她的实力同样超乎自己的预料。这边箭意一撤,海水便有刹那的凝滞之势,温禾安手掌开始颤抖,被她垂眸强行压下,此时灵海虚幻,刀意消减,没等?分个胜负,她竟在?这时候闪身上前,兔起鹘落,与穆勒再次近身战斗。
肉与肉,肉与骨头接触的声音惊心动魄。
待第?一道攻势双双消散,温禾安双手蓦的遭受重创,血肉模糊,骨节断裂,她开始咳血,灵力包裹着双手疗伤,半晌,伸手不动声色抹着唇畔。穆勒胸前受创,那是温禾安神乎其神的掌法留下的痕迹,此时连着倒退数十步,脸庞胀红,眼神中杀意重到极点。
他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出了差错。
穆勒提刀,气势节节攀升,一句话也没有,斩下第?二刀,这一击抽取了身体里大半的灵力,他眼中迸现出交错的红血丝。
真正的天塌地陷。
李逾发?了狠,连取三道箭矢搭于弦上,一咬舌尖,血箭溅出,被箭尖吸收,他气息旋即变得萎
靡,手中动作?却稳得不行,肩骨压沉,放箭时眼神凛然?,像在?隔空注视一个死人。
穆勒眼皮跳了一下,他从脑海中搜刮出点消息,认真打量戴着面具的年轻人,认了出来?,哑声问?:“九洞十窟,李逾?”
李逾又取出一箭,这一箭遥指他眉心,眼也不眨地否认,声音敛尽往日?懒散之色:“我跟九洞十窟可?没什么关系。老?头,认错人了。”
穆勒这辈子就没有听到如此无礼的称呼,嘴角微抽:“牙尖嘴利的小崽子。”
温禾安站在?原地,狂风卷得衣角猎猎作?响,瞳仁中倒映着疯狂扭动的剑与刀,看它们厮杀不休,缓缓合上了眼睛,一道薄若蝉翼的刃片缓慢出现在?她的掌心中。
她眼皮前跳动着很久之前的画面。
李琼花是个心软但嘴硬的老?太太,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在?乱世中艰难求生,日?日?担忧自家一亩三分地的收成,一听兵乱就提心吊胆准备包袱当流民奔逃,因为?逃够了,逃怕了,还有点迷信。
最害怕的时候总是搂着两个孩子问?,长大后会?不会?孝顺她,好似在?无边的苦难中寻一点渺茫的甜头。
每当这个时候,她和?李逾总是大声说会?,说他们长大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会?做什么样有出息的人,会?让她过上好日?子。把老?太太说得皱纹都散开,笑得合不拢嘴。
那个时候啊。什么天都,九洞十窟,什么年轻人中的领头人,天之骄子,每一个字,都是他们难以想象的东西。
但最终他们都做到了。
就算在?乱世之中,深深浸入权力的染缸中,也都……没有成为?太坏的人。
李琼花为?了带大他们,吃了数不尽的苦,没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为?什么就不能享一点福呢,甚至为?什么,连死都要成为?别人的谋算的工具呢。
这样的疑问?,折磨着温禾安,也折磨着李逾,甭管是过一百年还是两百年,这事不理清楚,谁都别想释怀。
温禾安睁开眼,掌着刃片,在?刀光与箭光中闪身贴近穆勒,后者立马提神与她周旋。可?他第?二刀被李逾死死挡住,正拼得你死我活,应对温禾安,头一次感觉到力不从心。
力不从心是因为?她太不按常理出牌,对战中有种?骨子里的凶劲,有时候宁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往他身上捅那么一下,身法又太诡异飘忽,叫人捉摸不透。很快,穆勒右手袖管就被刃片削下来?,连着袖管里的皮肉也翻了一圈,伤口血流如注,深可?见骨。
温禾安鬓边发?丝汗湿了,贴着脸颊往下淌,眼神却亮得惊人,再一次以自伤的方式攻向穆勒时,轻轻吐出一口气,启唇:“我有几?个问?题一直想问?问?大长老?,但不打这一场,估计大长老?不会?心甘情?愿为?我解惑。”
她话说得是真客气,与手下的动作?形成最极致的反差。
话音落下,箭与刀齐齐溃散,李逾和?穆勒眼瞳同时震缩,五脏六腑翻搅起来?,李逾这次直接没控制住,哇的吐了口血,目光沉得不行。穆勒也不好受,他没想到李逾能一个人挡住这击,这意味着这人的实力也在?顶级九境,当真只比最前面的四个差一点而已,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