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言语滴水不漏,何尝没有透露出殿中那位不会让步。
终是要顾忌君臣礼仪,李士荣咬牙,压着声?音一字一句:“太妃娘娘秉性纯善,多年来更是深居简出,岂会有觊觎后位之嫌?此事疑点重重,陛下如此贸然结案,李氏不服,众世家不服。”
不服?
照水环视一周,抬高声?音问其?他人:“诸位大人也?是如此想吗?”
众臣皆低头不语。
无声?就?是默认。照水见?状也?不再?客气,冷声?道:“那就?请大人们坚持所想,待本官把东西?拿出来,也?不要瑟缩反悔。”
“劳烦苏使,可?要牢牢守好整个外院。莫要让今日之事传了出去。”
她侧身?对苏若胭道,有意无意扫了一眼众人,“毕竟要以诸位大人的名声?和?人头为紧。”
苏若胭一笑,自是满口答应:“照水大人放心就?是。”
随着高大的漆门重重关上,所有人都封闭在了承明殿这片外院中。
众臣心头一阵惴惴,总觉事态不对,却不知究竟是何处异常。
第99章旧势
照水颔首,径自?从身后跟随的最近一名侍女手中拿起一封奏疏,打开。
“康乐十三年?秋日,工部检修平州水利,实际花费仅为拨款额的半数,剩下的银两无端不知所踪。”
她目光直直射向吊梢眼的大臣,继续道:“检修结束后不到一月,唐尚书身边的管家?频繁出入钱庄,每次前去皆出手阔绰,交易数额相当之大。可惜此人办事不力,未能依大人之命顺利毁去账目,几经辗转反到了乾仪卫手上。”
唐正江一顿,面上迅速失去血色变得惨白,心中亦惊疑不定?。
怎么会,那账目竟没被毁掉,胡全这刁奴骗了他!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本以为早无隐患,怎会被皇帝查了出来?久远至此尚且无所?遁形,那近几年?的事?……
桩桩件件加起来,可都是?抄家?和杀头的大罪!
唐正江一向唯李士荣马首是?瞻,哆嗦着手慌忙看向他,试图寻求庇护。
得不到回应,满心惊慌的臣子顾不得什么阵营什么依附,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控制不住麻木的双膝,摩擦过冰寒入骨的残雪,悄然?向后退缩半步。
照水不理会,从小黄门手中拿过另外一封信件,理性不带情?绪的声音逐字逐句,如同对死刑犯的冷漠宣判。
“康乐十六年?二月,孙府名下田庄与附近农户生出纠纷,孙长史纵容手下侍从以暴力镇压,事?后不见补偿,反强占百姓良田八十七亩。”
人群中大臣震惊抬头,照水继续:“失了田地的农户前去刑部击鼓鸣冤,案子分到郭侍郎手上至今未见回音,何以一拖再拖,原是?郭孙两家?暗通曲款,早已以钱额财宝私下作?结。”
“去年?新科进士入仕,薛阁老倾心于新上任的文渊阁女官林典史,欲逼其入府为妾,其不愿,阁老便捏造谣言毁其仕途,斥其私德败坏行为不端,有了如此恶名,足够林典史在这八品的位置蹉跎半生了。”
随着女官一件一件道出往事?,阶下一派刚正忠贞之貌的臣子再也不能保持原来的冷静,被点名的人面如土色,俯首雪地中抖如筛糠不敢起身。
那些?未被提起的人神情?也没好到哪去,毕竟别人的事?能被皇帝查出,自?己就能如此幸运地免于受难吗?
今日来的人里面,可没几个手上干净的。
李士荣心头因惊异和恐惧而狂跳,低下头撑住冷静,思绪飞转考虑对策。
是?了,朱缨不是?无能易骗的小丫头片子,她有足够的政治敏锐,还?有一干得力的文武心腹来发?号施令。
乾仪卫、诏狱、红缨军,还?有……
渐台,四通八达的情?报网。
“陛下本不愿重提旧事?,奈何诸位大人实在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
照水搁下最后一本奏疏,对众人发?出最后通牒:“今陛下口谕:太妃李氏投放香料谋害中宫一事?罪无可赦,如有人胆敢求情?阻拦,视与之同罪。至于昔日罪责是?大是?小,全在众卿一念之间?。”
说罢,她不再多留,令侍从把那些?“罪证”发?下去,身影消失在内殿深处。
若说前半段话是?公事?公办,那么最后一句就是?赤裸裸的威压,言下之意就是?:若你们识时?务,莫再跟着李姓挑衅皇家?,她不介意让那些?旧事?继续埋藏下去;若执迷不悟,就休要?怪她翻脸无情?。
天子金口玉言当前,先前令众臣畏惧不已的李士荣顿时?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只要?他们及时?醒悟向圣上投诚,即便得罪了李家?,有了天底下最尊贵之人的庇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