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快死了。”林一月悲伤得难以自持,“我们甚至都没有一起吃过饭,我甚至都没有认真说过我喜欢他,阿己,好人……好人怎么总是不长命呢?”
阿己如何回答她呢,有时候阿己自己都想不明白。
……
两个小时后,聂晓光醒了。
睁开眼看到聂忠华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眼尾轻轻翘了翘。
这是笑了。
聂忠华无声地看着他,兄弟俩仿佛都想起了他们在老家的那天晚上。
那晚聂晓光坦白了自己的打算,聂忠华当然是一万个不同意,他们有无数条路可以走,但他唯独不想聂晓光来走这条路。
“可是哥,有些路必须有人走。”他当时看着聂忠华,脸上还带着跟人打架的伤,“你弟像个英雄,是不是?”
“屁的英雄。”聂忠华当时冷着脸,“我不同意。”
“如果我们身份对调,我说不同意,你会答应我吗?”聂晓光笑着,“哥,答案多明显啊,你别仗着自己是我哥就可以随意干预我的人生啊。”
聂忠华沉默了良久,最后他说,“我当初真不该让你考警校。”
聂晓光嘿地一笑,甚至有点得意地看着他:“哥,如果不是我自己喜欢,就是天王老子让我去考我都不会去,我不是你,为了郑爸爸可以放弃自己原来的梦想,我可以心怀感恩,我可以用无数种方法回报他,但我一定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从很早开始我就想考警校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任何人都无关。”
直到这个时候聂忠华才意识到,其实这个弟弟比他还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的路从来就没有走歪过。
从父母去世,再到郑爸爸牺牲,他们兄弟俩就很少有机会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聊天了,往往都是他精疲力尽地学习如何做好一个缉毒警,聂晓光不断在学校闯祸,他的老师和照顾他的那对夫妻打电话跟他苦口婆心地交谈。
聂晓光学习不差,但就是爱闯祸,越到后面甚至越无法无天,后来聂忠华每接一次电话,电话那头都劝他一定来看看。
有一次聂忠华刚执行完任务,身上的伤都来不及处理就接到聂晓光逼着同学跳河的电话,他一路疾驰,顶着被处分的风险去找他。
到学校的时候聂晓光正被老师和家长团团围着,看到那个场面的时候聂忠华心里忽然一疼,他在那一刻脑子里只有四个字。
孤立无援。
他在冲锋陷阵,他的弟弟被人团团围着质问和谩骂,那一刻也不是没恨过,却不知道该恨谁,郑爸爸没教过他恨什么。
聂忠华挤开人群走进去,带着满身的伤握住弟弟的手腕问:“聂晓光,你跟我说,你逼他没有,你欺负他没有?”
看到他的那一刹聂晓光目光震动,他在惊诧中缓缓摇头:“我没有。”
聂忠华问:“那事实是什么?”
“他跳河,我去救他。”聂晓光说。
聂忠华盯着他的眼睛,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愧疚,但唯独没有心虚。
“好。”
他点了点头,看向学校老师和家长,“我是聂晓光的哥哥,我是个警察,这件事的真相我一定会查清楚,如果聂晓光真做了,我亲手送他进监狱,如果他没做,我也希望大家给我弟弟道歉。”
他的话唬住了学校老师和学生家长,但只有聂晓光感受到了他强撑的着的身体因为受伤在轻轻发抖。
众人散开后,聂忠华轻轻叹息一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湿哒哒的聂晓光身上:“去换件衣服。”
衣服一脱,他肩膀和胳膊上狰狞的伤口全部露了出来。
聂晓光呆在原地,半分都难以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