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家每户都挂着彩色灯笼,街道上满是爆竹艳红色的纸屑,侵入雪地里,白里透红,甚是喜庆。
整个京城,放眼望去皆是喜庆之色。
沈家初来京城也无甚好友,拜年这事儿便也用不上了。由着沈老汉做主,在沈府内设了排位,给沈家的老祖宗都上了香,磕头拜了年。
沈老汉同祖先排位夸赞了沈无衣与沈无忧,说着说着,目光又落在了沈秀才的排位上。
原本还高兴的脸上顿时染上了一层郁色,心情也随之低落了许多,千言万语的话,最终只换成了一句轻轻的叹息,“你这儿子呀,比你还厉害的很呢,你在他这个年纪也不过就是个秀才的功名,咱家大郎可就了不得,考上了状元郎嘞!”
话间,沈老汉的唇角缓缓勾起,可眼里却无甚笑意。
“当年你就跟老头子我说,想要大郎好好念书获取功名,好了,如今也算是如了你的愿了,咱家大郎可是状元郎,风风光光的,今后你是状元郎的父亲,我是状元郎的爹爹,日后入族谱,我沈家这一脉,也是个有脸面的人!”
“还有呢,咱家丫头也了不得,便是圣上都亲自给她立了扁牌,在村子里可风光着!你若是还在,定是要开心的。”
说着,沈老汉已有了几分梗咽,“儿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孩儿们都长大了,丫头也有人上门提亲了,再过一两年,我便给咱们大郎物色个好妻子,届时在家这两个娃儿成了亲,就成了大人了。”
好好照顾自己?
一个已死之人,如何好好照顾自己?
沈老汉宁可相信世上有灵。
只不过是在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存在。
他说这些话,似是想要让沈秀才听见一般,听见了,也就放心了。
沈无衣对这个记忆里印象不是很深的父亲没有多大感触,倒是沈无忧,眼眶开始发热,拉着她便又给排位磕了几个头。
沈老汉还在与排位自说自话,说到后来眼泪溢出,他抬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深吸了口气,故作轻松的开口,“爷爷高兴啊,咱们沈家当真是冒了青烟的。”
话罢,又喊着两个小辈起身,笑说道,“大年初一的,你们两可不能哭,咱们都要高高兴兴。来,将冥钱烧了,让咱们老祖宗高兴高兴!”
烧冥钱的活计向来是交给沈无忧与沈无衣兄妹二人的,毕竟是家里最小的长辈,这钱他们烧合适。
烧冥钱时,沈老汉一直站在那些排位前,视线落在沈秀才与沈许氏的排位上。
沈许氏,是沈老汉的婆娘——他们的奶奶。
沈无衣极少听到关于沈许氏的消息,只曾经听村子里的人感叹过两句。
沈家本不是安溪村人士,是沈老汉年幼的时候跟着父母搬迁至此,待得沈老汉长大之后,认识了一个病怏怏的女子,那女子父亲乃是秀才,样貌生的极好,就是身子骨儿不太行。
年前时候的沈老汉模样俊俏,两人算是郎有情妾有意,沈家二老原本是瞧不上那许氏的,病怏怏的,瞧着便不健康!
奈何沈老汉就是这般鬼迷心窍,无论如何也要娶得许氏,最后沈家二老无法子,只得同意下来了此事。
再到后来,二人成婚生子,过了十几年的恩爱日子后——
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