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战斗转瞬即逝。
“这刀客体内的……只是一个‘报身’。”低语从安本诺拉口中传来。就算忿怒几欲透出双眼,她的声音依旧冰冷;“我不会伤她。不用担心,做你想做的吧。”
方白鹿抬起眼,与安本诺拉的视线交错。其中虽然有沸腾的怒焰,但他却能看见愤恨下的浓厚哀愁和悲伤。
从这感情之中,方白鹿忽地明了:安本诺拉明白他接下来所要做的事。
“她是猜到的……还是知道的?”
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影响到自己接下来的抉择。
义体撕开本就残破不堪的地面,像是晨起的人儿打开窗帘。它顺着承重柱攀到方白鹿的身边、经过溺鬼改造的纤长手指在周围留下道道刮痕——
“我会复生你的……然后……给你长生。”
安本诺拉悄声补上一句,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告知方白鹿。
重新启动后的义体没有再如从前一般,承担封锁敌人行动的任务;而是单膝跪在方白鹿的身前。
“但……不会是拷贝……也不会是观想……这是现实。”
方白鹿用双掌撑起身子,把脖颈仰得笔直。他想下定决心,却发现不知何时决心已经如铁般被浇筑得坚硬无比:
“我——我已经不一样了!”
他的思绪并没有停留太久:
嘶!
随着持剑者的意图,手机嗡鸣着切入方白鹿的颈动脉、掠过喉结,从另一端穿出;割断了几近三分之二的颈脖。
滚烫的朱砂从断口喷出,泼墨似的溅满了面前的义体。义体双掌伸出,抓紧方白鹿的头颅、向上一拉,拉断黏连的血肉,将头颅连带着脊椎扯出,放到一旁。
接着,它两手揪起倒地抽搐的新鲜尸身、摆出奇异的姿态:
那有些像是不知如何标准地投掷铅球,却又想要得个好成绩的学生所摆出的姿势。义体双脚各自前蹬、嵌入地面,接着反折起身子,脊背与大腿后侧的夹角甚至还不到九十度。
腰椎关节没有做过改造的人类可做不出这种动作,可谓是真正的“铁”板桥。
呼!
义体猛地弹起,以腰为轴划出弧度完美、却又没有画全周线的圆。下个瞬间——似乎被剪去数帧的画面般,它的上半身随着冲力已然贴紧了胯间、十指在腿旁地面掠出深深的沟壑。方白鹿的无头尸身随着投掷带来的动力冲天而起,朝着吉隆坡中心的血肉巨树飞去。
二妮——或是正通过神经系统寄宿于她体内的“人”——睁大了眼,城市中的行者们也齐齐停顿、将形态各异的目光朝向了这平平无奇的楼顶。
安本诺拉连头都没有稍转,似乎依旧专心致志地与披帛做着角斗——只有在残躯被抛出去的那瞬间里,右手与披帛的摩擦声更加尖锐了些。
义体举起方白鹿尚未死去的头颅,胸膛无声地朝左右打开、露出本是中空的胸腔:
现在其中安装着尺寸恰好的培养皿,维生液通过透明的皿壁发出**漾的绿光——
砰!
安本诺拉踏碎了脚边的地面,青筋一路爬上她的脖颈。这位脱去面罩的女冠,似乎正经历着某种激烈的情绪。
方白鹿的头颅抖抖嘴唇,双眼瞥向斜下方。肺部与声带已然离开了他,自然也发不出声音。只是在外识神的刺激下,他还能强行保留转瞬即逝的残命。
义体顺着视线,望见他颈部断处如蜈蚣般伸出的脊椎:脊柱和其中的脊髓可以卖出高价,能够完美替代原生中枢神经系统的义肢部件可不好找。
……
但义体旋即点点头,扬声器里发出无起伏的合成音:
“培养皿确实买小了。”
这是义体第一次吐出人类般的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