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自己,为什么能成为一名公安警察?”
……
沙沙的电流音里,循循善诱的话语声清晰传来。
漫画不会收录安室透的所有经历,想要得知今晚发生的事,唐沢裕还得另想办法。借助秘书钢笔里的窃听器,远在办公室的他得以静静地旁听全程。
谈话走到这里,唐沢裕终于无言地一声轻哂。
降谷零能怎么成为公安?当然是靠自己的实力搏得教官看重的。
松田阵平的失踪是在四年前,当他反复回溯寻求这个倒霉黑卷毛的死亡原因时,电视上正好播出了降谷正晃出任官房长官的新闻。
那个时候,他才与朗姆达成合作,狼狈为奸地走到政坛高层。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相继接受任务,进入组织卧底的时间比之还早了一年,那是五年前发生的事,五年以前,降谷正晃的手还远没有现在那么长。当他获得代号时,波本早已在组织站稳脚跟了。
什么“培养”、“安排”,就更是无稽之谈。
现在降谷正晃所说的话,不过是一种冠冕堂皇的摘桃子。这是上位者惯用的领导话术,打压你的努力、抬高自己的帮助,紧接着,再适当予以施压——
安室透清楚地记得自己被公安招募的情景。
因为在警校的突出表现,他的才能被恰巧路过的公安教官看重。警察学校一处落了灰的偏僻房间里,两人完成了一次关乎国家、人民与未来的谈话,降谷零签下协议,在毕业后放弃身份、亲友与联络,秘密加入公安,为随后的卧底任务学习培训。
公安的排外一向是出了名的,降谷正晃知道,黑衣组织里的人当然也有所耳闻。
降谷零混血的身份,反而不会令他们在第一时间联想到卧底潜入,凭借着这种逆向思维,原本招致排挤的外表却成了无往不利的护身符,让他在组织一直以波本的代号留到现在。
他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做出的牺牲数不胜数,现在却要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怎么可能呢?
“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让他们同意我的申请。”安室透漠然反问,“你明知我是卧底,在未来很可能会触及到你的黑色产业。这样一来,不是在间接给自己树敌吗?”
短暂的混乱之后,他已经找到了问题切中要害的关键点,降谷零的人生,除了他不会有谁更清楚。
安室透很清楚自己做过什么、是个怎样的人。
只要把握住这条底线,他就永远不会被降谷正晃的话语迷惑。
“我说过了,我需要一位继承人。”
降谷正晃抬手示意,“你就像一块璞玉。不妨拿松茸举例,野生的森林里有那么多的菌类,凭什么只有它能够身价倍增,从腐朽的根系一路被送往你我的餐桌?是因为它经过了无数磋磨。筛选、磨砺和蜕变,无数金钱投入,才让松茸成为如今这副昂贵鲜美的模样;你现在就在经历这样的过程,你就和它一样。”
“公安警察又有什么意思?”他声线含笑,“国家安全?情报机构?特务间谍?诸如此类的存在层出不穷,你永远也没办法将它们彻底根除。与这些人斡旋博弈,你不过是在碌碌无为中浪费生命而已。送你去组织是我的决定,只有真正经历过黑暗以后,一个人才会快速成长起来,我期望你能够理解我的思维。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你现在做的很好。”
什么鬼话。
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在他的价值体系里还有可取之处?
安室透很想反唇相讥,而他最后沉默着没出声。他已经摸透了降谷正晃的说话套路,这也是他演讲时的习惯。
——每抛出一个问题,就立刻给予回答。
以密集的价值输出与信息量不断轰炸,绝不给听众任何思考的余裕。
果不其然,紧接着降谷正晃就说:“你已经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了。”
“驱动权力的根本是人,就像你在向朗姆靠拢一样。不是说你不该这么做;事实上,这步棋你下的很对。朗姆老了,而他所追求的东西却仍在萌芽状态。他等不到永生的那一天,手头攥取的权力,最终会慢慢过渡下放,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机会。”
“一个隐藏在黑暗中、隐秘的,庞大的,暴力的黑暗组织……”降谷正晃由衷地微笑起来,“多好的权力跳板。我们能藉此掌控一切。你就是我的继承者,我的一切也全是你的,你难道不心动吗?”
在这场谈话中他笑过很多次,煽动的,拉拢的,只有说到权力时,这个野心家脸上的光芒热忱而真实。
他狂热的情绪是如此具有感染力,即使安室透不为所动,也不由得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然后油然而生一种不寒而栗。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降谷正晃是怎么知道“波本”的动向的?
用货轮走私军火,这顶多算一种权力寻租,身处高位的人不难办到。
可知晓组织里的动向——即使他是官房长官,也不意味着他能对组织如此的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