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来到燃着熊熊烈火的祠堂。
江公披散着花白的头发,形销骨立在火中央,怀里抱着一颗已经腐烂的头颅。
即便那形貌已经不成形状,但是赫拔都还是马上意识到这是他丢失的战利品——卫将军的头。
江公看见他,不但不惧怕,还仰天大笑,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吾与怀闲十五相识,引为知己,结为兄弟,我们志同意合,立誓要为民为国奉献一生,吾弟已去,为兄岂敢不随,今日这烈火就贺王上大败!”
赫拔都气不可遏,命令侍卫立刻进去把他从大火里拉出来。
不以酷刑加之,他难消心头大恨。
可是那火越烧越大,浓烟滚滚,不但外面的人进不去,江公在里面也像是一截枯木逐渐弯曲了、萎缩了,最后痛苦地蜷缩在火海里。
“贺、贺……咳咳咳……贺、我朝大捷——”
卫将军枯草一般的头发被火燎着,转眼就烧得汹涌,一犹当年骑着烈马,英姿勃发的将军。
——“文定,你说若是以后再没有像你我这样的文臣武将了怎么办?”
——“会有的,等你我老了,就会有人来接替我们,不会让这壮丽山河无望!”
赫拔都离开江宅,立即传信命令各部族,紧急集结大军。
与此同时,临近两国交界的地界,无论是城镇还是乡村,皆有骑着马飞驰而过的苍卫身影。
“谢家开放所有坞堡,十日内速速撤离!——”
声音不断重复,直到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至于其他地方,亦有不同的声音。
“王家开放坞堡!”“庾家开放坞堡!”“萧家开放坞堡!”……
世族耗费巨资把坞堡建成了自己的庇护所,如今在这场旷世大战拉开帷幕之前,开放给了孱弱的黎民百姓。
里面有老人、妇人还有孩子,她们家中的男人或编在军中,或在后方运送补给。
她们的安危就是他们最牵绊的地方。
谢昀给出的承诺,必不会失信于人。
二十日后,黄昏。
赫拔都带着亲信站在高耸的城墙,遥望河对岸的晋土,手里是一封来着大晋皇帝讨伐的檄文。
日沉西山,在他看来就是大晋行将就木的昭示。
他捏皱手里的檄文,寒声问道:“他们打算从何处出击?”
亲信低垂着脑袋,咽了咽唾沫,紧张道:“檄文上说,凡烽火燃烧处。”
沉入地平线的太阳带走了光明,天地之间被黑幕笼罩。
罗纨之正领着一些老弱妇孺躲避到安全的山间庄园,正站在山腰,往远处眺望时,看见了荆州新康方向的烽火台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