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丢的那天下了雨,你正对着窗户,家庭教师刚刚离去,你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雨水慢慢流进水池里。
然后你便在雨幕里见到了薛元一。
你的房间在二楼,薛元一被安排在了你对面的房间,自从他来了,这几天你都不太爱下楼玩耍,对于家里这个忽然多出来的人,你总是感到不自在。
因为离得近,你瞧见薛元一从别墅里走了出来,瘦瘦小小的一个,走得很慢,步子一瘸一拐的。
他艰难地走到外面,从垃圾桶里翻出了那个小铃铛,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你不确定他是不是哭了,只是见他在雨幕里待了好一会儿,才拖着艰难的步子进来,中途还被小石子绊倒摔了一跤,裤腿卷上来,露出的白皙腿肉上沾了泥点。
那泥点并不是在薛元一的腿上最引人注目的东西,他的腿上还有些青青紫紫的瘀伤,可能是摔的,也可能是被人掐的,总归没处好肉。
薛元一被浇了个湿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全程一声不吭,惨白着脸慢慢地往别墅里挪。
你静静地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说有多少触动倒也没有,只觉得这家伙果然是个可怜虫。
薛元一似有所感,遥遥地抬头看了你一眼。
那一眼,沉默、倔强,还有些说不出的狠劲。
并非是对你这个要让他冒雨捡铃铛的罪魁祸首的恨意,而是一种更为深沉的目光,成熟得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
“姐姐——”
对着窗户,薛元一无声地喊了一句。
天空忽然划破一道紫色的闪电,闷雷滚滚而来。
你看着穿着衬衫、打着小领带,依旧可怜得像幼猫一样的薛元一,紧紧地咬住唇,将窗帘拉了起来,眼不见为净。
小的时候和长大了的薛元一是不同的。
那天你就发现了,薛元一这个人很能忍,你大约用了两年时间才接受家里多了一个野孩子的事实,照旧对他爱答不理的。
你会主动和他说话,一定是叫薛元一帮你办事,父亲安排你们上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而你又是一个不爱学习的主,这个时候薛元一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他能帮你写作业,还能帮你作弊。
薛元一呢,对于你的诸多要求,他只会静静地看着你,默默地说“好”。
青春期的男孩子一天一个模样,十岁的时候,薛元一还是一个小萝卜头,两三年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薛元一就长得很高了,脸颊也渐渐丰盈,薛家给他充足的物质条件,没过多久,从外表上看,他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文弱斯文的贵公子。
付家上下都很喜欢他,你心里知道,就连父亲也很欣赏薛元一,在别的男孩还在为学不完的功课担忧时,薛元一已经开始玩股票期货。
不过无论薛元一表现得如何耀眼,你照旧看不上他,薛元一是付家捡回来的野猫崽子,永远算不得付家人。
你真正开始对薛元一产生警惕之心,还是由于你的狐朋狗友,那群和你一样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们。
大约在纯洁的校园里,外貌和金钱对那些处在荷尔蒙骚动期的少男少女们有着同样的吸引力。
小的时候,因为你对薛元一表现出来的厌恶,你的朋友们总是与你同仇敌忾。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人在你耳边说:“小棠,你干嘛老是欺负薛元一……我看元一这个人挺好的,你们就不能和睦共处吗?”
好,好在哪里?一张和你父亲一样的漂亮脸蛋吗?
你偏爱身材高大的阳光少年,薛元一这样清清秀秀的男孩不在你的审美里,耐不住身边的人一直感叹,你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在大众眼里,薛元一确实长得挺好看。
女孩们对薛元一怀着一种奇妙的怜悯之心,这怜悯的情绪源头一是薛元一那女孩似的脸蛋,二是你常年如一日对薛元一的欺压。
你思来想去,所谓的欺压不过是让薛元一帮你写作业作弊,偶尔跑跑腿。
一个暗恋薛元一的女孩甚至曾经在你面前义正言辞地告诉你:“付静棠,你这样对薛元一可是霸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