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盈道:“陛下圣明,许小王迎回皇兄,兄弟不日即可携手归家,是以小王自然心中欢悦。”
安帝眼皮一耷,露出些嘲讽之意:“黄毛小儿,巧言令色。”
杨盈微笑道:“小王是真的开心,如果不是陛下有好生之德,许小王迎帝而归,小王说不定一辈子都只能做个没有实封的闲散亲王,陛下送小王这泼天的功劳,小王岂有不开心之理?”
安帝有些意外,打量着他,似是有了些兴味:“你倒是不忌讳自己的出身。”
杨盈依旧微笑着:“人固有自知之明。”
安帝终于开口说起正事,问道:“赎金带来了吗?”
杨盈应道:“带来了,五万黄金现在宫门外,另外五万两折为银票,等皇兄踏入安国国境之时,即刻交纳。”
安帝阴冷地一笑:“还敢跟朕玩这一套?”便瞥了眼李同光,道,“你去收了黄金。”
李同光道一声“遵命。”便上前接了簿册,呈给安帝。
杨盈见交接已毕,便询问道:“那陛下,小王何时能接皇兄出塔?”
安帝却淡淡地道:“朕最近忙着别的事务,过一阵子再说吧。”
杨盈却也记挂着该如何向安帝提及北蛮入侵一事,见有时机,连忙问道:“是北蛮南侵的事吗?陛下,我大梧六道堂探知,北蛮人正暗自在天门关外集结,并挖掘山中密道,已经进入合县。昔日三国先帝曾有盟誓共镇天门山,严防北蛮再度南侵,孤想请陛——”
话音未落,安帝已皱眉打断她,冷冷道:“朕之国事,你也要来插嘴?”不悦地抬手示意内监。
内监上前对杨盈道:“殿下,请——”便要送杨盈一行离开。
杜长史急了,上前理论道:“就算不提北蛮之事,陛下也不能出尔反尔,拿了金子,却继续羁留我国圣上啊?!”
话音未落,杜长史就被两个侍卫拦住,他言辞不逊,举止亦有冲撞之意。侍卫们得安帝目光示意,正要强行拖走他,宁远舟和于十三已一左一右同时上前,轻轻两记动作,便将侍卫弹开。
宁远舟阻住侍卫,使了记眼色给杜长史。杜长史深吸一口气,强忍怒意向安帝行了个大礼,便自行退出了正殿。
安帝皱眉,瞟了一眼宁远舟,看着内监,又对杨盈扬了扬下巴。
眼见内侍又要催他离开,杨盈深吸一口气,看向安帝,正色道:“陛下,小王深知我兄弟二人的性命,其实都在您的掌握之中,但请容小王说完最后一句。
安帝眼也不抬:“说。”
杨盈昂首道:“陛下若志在逐鹿,送皇兄及小王归梧,才是正途!”
安帝一震,随即慢慢抬起头来,审视地看着杨盈。
杨盈道:“陛下为何明明在天门关大胜我国,却不乘胜追击?那是因为我杨氏世踞江南,此次虽然偶败,但实力仍存,贵国若继续强攻,却攻不下天星峡一带的天险,最后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结局;我皇兄已成陛下阶下之囚,陛下为何没有取他性命,却许小王带金入安赎人?那是因为这一仗,也拖干了陛下的国库。陛下希望尽快对更容易夺取的褚国苍、润等州出手,所以还需要我大梧的黄金来充作下一场大战的军饷。可陛下,黄金虽重,但能重于帝王之信否?小王入安事天下皆知,若不能及时迎帝归梧,他日圣上再战,哪一位守将还肯信您‘献城不杀’的承诺呢?!是以,小王请陛下三思!”
安帝颇有兴味地看着她,问道:“可你怎么能保证,放了你们回去,那五万两黄金的银票就能到朕手中呢?”
杨盈道:“如今,我国乃大皇兄丹阳王摄政,圣上若归,兄弟争位,梧国必会内乱纷起,陛下,五万两黄金买我梧国的内乱,值与不值?!”
安帝一愕,他走下丹陛,来到杨盈身边,审视着她:“可到时梧国内乱,你又如何自处?”
杨盈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宁远舟扬声道:“陛下,当猎物被猎户发现,只要能顺利逃走一回,便已经是幸运之极。这时候,它眼中最重要的东西,是能回到草场再吃几天草,而不是猎户下次还会不会放过它。”
安帝眼光一闪,审视地看向宁远舟:“你是谁?”
宁远舟拱手道:“小人是乃大梧前龙骧骑伙头军,如今暂在殿下身侧任侍卫之职。”
“伙头军?”安帝似是一笑,再次看向杨盈,道,“你们俩都比朕以为的要聪明些。”
“陛下过誉,其实这些话,都是刚才被您让人叉出去的杜长史教我们的,他耳提面命了好几十回,小王才能勉强记住。”她说着,便又挂上了那种自幼欠缺眼界和教养、但胜在率直胆大的微笑,道,“所以,要是刚才哪儿说得不对,还请陛下多多包涵。反正,意思差不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