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舟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如意的房间。屋里女子临镜梳妆的剪影落在明瓦上,高髻修颈,侧颜清丽又美好。宁远舟看着,不由就轻声一叹。
一回神,钱昭已幽灵般闪现在他身侧,正和他并肩看着远处,面无表情道:“你居然因为吃醋,就要让表妹离开使团?难怪她不给你好脸色看。不过你刚才行大礼的时候,她明显心疼了。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
宁远舟头痛道:“你叫钱昭,不叫于十三。”
钱昭不为所动:“你叫死要面子,我叫冷眼旁观。”
宁远舟叹了口气,烦恼道:“我没有死要面子,之前让她离开使团,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可我早上我想跟她说话,她却怎么也不肯理我,刚才还当着大伙儿的面故意刺我。”
钱昭瞟他一眼:“知道我、孙朗、丁辉为什么都一直单到现在吗?”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连个想刺我的表妹都找不到。”钱昭说完,又一脸死人相地看着宁远舟,“于十三早就蠢蠢欲动了,你再不主动点去求表妹和好,我就按不住他了。呵,一个痴心不改的小侯爷,一个温柔多情的浪子,哪个不比你强?”
宁远舟无语。
“我想揍你。”
钱昭瞟他一眼:“你舍不得。”好话说完,便转身自顾自地离开了。
李同光等在客栈大门外。
他依旧如昨日那般打扮,华服玉冠,挺拔俊秀,却不比昨日那般冷漠孤傲。那双天生带笑的黑眼睛里含着柔光,待人如春风扑面。见钱昭出门相迎,温和地同钱昭寒暄几句,便随钱昭一道走进院子里。
一路上他态度始终亲和有礼。只在踏入正堂前,仿佛察觉到什么一般突然站定,目光如箭一般看向高处。
宁远舟原本藏身在对面隐蔽处,不过稍稍侧头查看,便被他目光捕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李同光淡淡一笑,冲宁远舟拱了拱手,便施然进了正堂。
待他进屋后,躲在宁远舟身边的元禄才轻舒一口气,感慨道:“长庆侯那眼神,怎么跟如意姐一模一样?难怪是她教出来的。宁头儿,你说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和如意姐……”
宁远舟忍无可忍地弹他一脑蹦:“够了。连你也来管我的闲事?”
元禄捂着脑袋,认真地反驳道:“这哪是是闲事呢?你和如意姐就是使团的主心骨,缺了谁都不行。你们俩出问题了,大伙肯定担心啊。”
“如意是使团的主心骨?那我呢?”
“您是我们在六道堂的头儿,”元禄解释着,“可是这是使团啊。如意姐,殿下、杜长史,他们都不是我们六道堂的人。托大点说,要想救回圣上,包括我在内,使团缺了谁都不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使团的主心骨。”
宁远舟一怔,不由思索起来。
元禄又道:“你明知道我心力不济,但你从来不拦着我到处跟你拼命。可您为什么偏偏就非要让如意姐离开呢?换我是她,我也会生气。”他便装出女声,学着女孩子的模样控诉,“骗人,还说喜欢我,你明明待元禄比待我更好!”
宁远舟啼笑皆非,“你这小子。”却也知道元禄说的是正经道理,心中实则已经想明白了。便无奈地笑看着元禄,道:“等李同光一走,我就跟你如意姐赔罪认错去,这总行了吧。”
元禄用力点了点头,嘿嘿笑了起来。
正堂里门窗洞开,宽阔明亮。桌椅陈设一如昨日,明净整齐,主位正座之后立着屏风,屏风后有房门通向后堂次间。
正堂里只杜长史一人相迎,正使礼王不在,如意自然更没有现身。虽早已料知如此,李同光心下还是不由有一瞬间失落,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依旧从容端正地同杜长史相互见礼。
开口时,语气依旧是彬彬有礼的。
“听闻礼王殿已然好转,不知何时可得赐见?”
杜长史却有意发难,面色不善道:“有劳下问,不过殿下自幼养尊处优,自许城以来,却多次受贵国军众惊吓,只怕康复还需时日。”
他开口便将礼王病倒的责任推给安国,李同光心知肚明,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淡淡道:“是吗?看来贵国六道堂也不过如此啊,前堂主亲任护卫,居然还让礼王殿下屡遭惊吓,难怪贵国国主会被本侯……”
他故意停顿下来,微微一笑。
杜长史强忍着怒意,提醒道:“侯爷还请慎言。”
短暂的交锋过后,李同光面色也冷下来。随意拨开茶梗,淡漠道:“那就说正事吧,我国圣上不日就便要南征,是以让本侯传话,希望礼王能在十日之内到达安都。”
他摆明了在故意刁难,杜长史却无可奈何,只能争辩道:“十日赶九百里路?这怎么可能!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