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草诏是假的,那三庶人案就是武惠妃假传圣旨酿成的;而若草诏是真的,那就不是假传圣旨了。”
杜五郎听不明白,眨了眨眼,问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郭千里还活着,因为他说了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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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季夏,右相府也忙碌起来。
既要筹备征收租庸调、和籴、杂色等等,还要募兵,因今年的战事特别多。
在这等情形下,李林甫也不太有工夫嫉贤妒能、排除异己,但日渐崛起的杨党就像梗在他喉咙里的一根刺,让他寝食难安。
他时常忧虑,杨銛、裴宽会取代自己的相位,因此已做了好几次的恶梦。
“右相,有人持拜帖求见,称是胡儿的部下,来给右相送礼。”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红袍官员匆匆趋步赶来,径直拜倒在堂前。
“下官张利贞,拜见右相。代范阳、平卢二镇节度使安禄山传达,胡儿请右相安康、洪福无量。”
“起来说吧。”李林甫淡淡道:“胡儿入秋了才来长安,如今便派你来了?”
“来给右相送礼,有好消息告诉右相。”张利贞模仿着安禄山的语气,道:“裴宽老狗离开之后,胡儿已收服了他的部下,包括平卢兵马使史思明也与胡儿说,裴宽在范阳时,犯了不少大罪。胡儿在边境,也听说了裴老狗敢惹右相,等这次到了长安,一定要为右相出这口气。”
李林甫听了讥笑一声,道:“本相看这胡儿是又想贪裴宽御史大夫的位置。”
张利贞吓了一跳,惊道:“右相真神仙!安大府估计正是这心思。”
不论如何,这般奉承的话还是让李林甫开怀不少。
他前阵子被薛白连着坑害了两次,圣眷已不足以对付杨銛、裴宽,此事终究是得要有帮手,等安禄山入朝,方好动手。
仅是那长长的礼单就看了许久,张利贞才退了下去。
其后,裴冕前来求见,开口便让李林甫有些吃惊。
“右相,薛平昭之事,下官已查到了眉目。”
“说。”
“下官派人到荆州,发现张九龄之妻谭氏已经过世多年,但却发现,张九龄生前确实在长安置了一处别宅在谭氏名下。”
“果然。”
“别宅位于安业坊,三进院,据邻居称,宅中人深居简出,从不与人来往。仔细一查,发现谭氏确实收养了几个三庶人案的遗孤安顿在其间。她过世之后,先是贺知章派人照料那宅院,到天宝三载贺知章致仕,改由驸马张垍派人照料。”
“张垍?”
李林甫喃喃着这名字,首先想到的是张垍的父亲张说……张说是开元之治时的一代名相,张九龄很年轻时就得到了张说的赏识,在张说去世后而成为宰相,交情匪浅。
张垍身为名相之子,原本是要在开元十六年的八月娶唐昌公主,但不知为何,唐昌公主在当年五月突然嫁给了薛锈,张垍在八月则改为迎娶宁亲公主。
直到三庶人案发,薛锈一死,唐昌公主受牵连而遭幽禁;宁亲公主的同胞兄长李亨却成了新的太子,地位一路水涨船高。两个公主与其驸马的命运,从此天差地别。
“张垍虽是宁亲公主驸马,帮忙照料那宅院,想必是记着与唐昌公主的情义。”
裴冕继续道:“到了天宝五载的冬月初,宁亲公主发现了张垍暗中在做此事,大发雷霆,发卖了那宅院与一应奴仆。因谭氏已死,契书未改,而实际供养这宅子的钱物又是出自宁亲公主府,因此那契书上谭氏的指印是假的,遂使我们查了许久、绕了个圈子。”
“是宁亲公主把薛平昭卖到咸宜公主府?”
“是。”裴冕道:“但下官认为,宁亲公主其实并不了解这些奴仆的身份背景,之所以发怒,只是因为吃醋。”
李林甫若有所悟,喃喃道:“安业坊?”
“右相英明,那别宅与唐昌观同在安业坊。”裴冕道:“张九龄、贺知章、张垍不过皆是受人之托,出钱出人照料那些犯官家眷罢了,此事背后的主使者是薛锈之妻、唐昌公主。”
“这便是你查到的结果?”
李林甫对此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