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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白鹿。”
“喂。你又发呆了。”
覆盖右侧面部的传感器传来温差变化和压力读数: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是安本诺拉。
人手所带来的热力将方白鹿从无由的沉思中惊醒——很感性的说法。但现在的方白鹿只能知晓数字的浮动,这种感受则来源于他的想象。
就如方白鹿刚刚也知晓安本诺拉正走向自己:只是他刻意将其忽略了。
他不用低头,就能看清面前的安本诺拉。她眼中反射着方白鹿还未套上合成皮肤的怪异脸孔,使他不由移开了自己的光学镜头:
“哦,卡了。害,我最近动不动就卡来卡去的;不知道是不是东西装太多了。”
方白鹿耸耸肩:后半句是实话。他为义体更换了一大堆部件、加装了数不清的武器——在抛开有关入魔的担忧后,选择那些高风险的手工改造变得如此轻松、又极富性价比:他不需要高价的心法插件来规避这些参数超标部件所带来的入魔可能性。
“嗯……”
安本诺拉收回手,藏进宽大的袍袖里:
“吕宋有很多邪道修士,多做点准备总是好的。”
她似乎相信了方白鹿的说辞——练气士接着转过身,朝往马尼拉的方向。空**的右袍袖随着海岸边的湿润阵风摆**,像是尚未升起的旗帜。
安本诺拉被情绝协议撕去的右手并不仅是用手术更换的义体,更是她长年修行所结出的“道果”。
右臂与女冠的心智完美调谐,能够在不损伤三魂七魄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出力;同时也是她维持身心平衡的道标之一。可一旦遭到了这种程度的损坏,就不是随手修理完又安装上就能解决的了:安本诺拉已经将其再次视为了“身外物”。这便是道果与练气士间的联系:其中之道,玄之又玄。像此类修行途中的问题……方白鹿是毫无半点解决的办法:
“嗯,那些‘妖魔’嘛。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
这种带有负面意味的名称,自然并非是吕宋岛本土的叫法。在吕宋人民口中,妖魔则通常带着“大王”、“上人”等种种后缀——其中带有的等级差异与尊崇之意,可谓不言而喻。但关于它们真实本质的传言总是随着产品流经东南亚的各个国家,方白鹿常当成恐怖故事来听。
“喔!妖魔!那是什么玩意?”二妮忽地从船头一跃而下,落在两人的身旁;刀客把玉笋尖正对着脸、旋转的义肢吹得长发向后飘起。她稍稍挪动脚步,切进方白鹿与安本诺拉中间:
“头家,你路子野。快跟我说说——好杀吗?唔……听起来不是很好杀。”
“妖魔——如果咱们碰着了,你们当面可不能这么叫啊——一方面的话,比较像……生产小组长?或者那种工厂做产品的,最后一种加工工序之类的玩意。”
“噢噢噢!原来是……”二妮猛地瞪圆双眼,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不好意思,还是没听懂。嗯,没太听懂。”
“二妮你是公司出来的,没用过吕宋的加工件也很正常。跟你说啊:这边跟新马来不一样,那种自动化的生产线很少、基本没有。大部分出口的植入物和义体都是纯手工制作打磨的,有点那种……小工坊啦,小作坊的感觉?但是偏偏精度又很高!货比工厂出来的还好。我之前跟吕宋这边下过订单,排了好几个月的队才发货。不过货确实值——听说他们有些很好玩的传统,来增进生产效率之类的……”
“头家……你是不是跑题啦?我是想问……”
“别急,妖魔——唔,应该快到了。你直接亲眼看看,或者杀杀玩。”
“哈?”
玉笋尖停下了旋转,二妮飘起的宝蓝色长发随之落下。
“前面我用小鬼看到了一只妖魔,就在村里头。”
方白鹿举手指向沙滩的边缘——那是水泥浇灌出的台阶与堤坝;而在其上方则是名为桑谷里瓜托的小小村落。
欢腾的呼号与热烈的叫喊正逐渐响起,由远及近;喧闹的人声洋溢着喜悦与欢乐。其中夹杂着古怪的声响:嘎嘣、嘎嘣;似乎正有人在奋力大嚼着某种酥脆的零食。
“喏,应该快到我们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