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彼此互相关心、能够互相理解,甚至愿意互相做出牺牲的朋友;却无法真正地达成共识。或许,这也是横亘在人类与人类之间,那不可逾越天堑的一种吧。
此时的勾心斗角,依旧是之前交锋的延续:寿娘正选择性地向自己透露情报与信息,以便达成她的目标。
太棘手了,这简直令方白鹿焦头烂额。在他看来,所有问题都肯定会有一个最优解才是:
“如果牺牲掉现实中的‘安本诺拉’与其他人,就能换取我生命存续的话……寿娘丝毫不会犹豫。不,她还会做得更绝。”
甚至……
他筛选着问题,以试图印证自己的想法:
“你之前……是真的想让安本诺拉把我的脑子取出来,装进培养皿里吧。”
方白鹿想起石油塔顶的倾盆暴雨、如刀刮般的狂风,还有那个要割下他脑袋的练气士。
寿娘无辜地眨着眼,向两边一摊手:
“哎,哎!我招,我招。我本来好不容易做好准备,确实是想让安本诺拉直接把你的脑组织保存起来、等事都忙完之后再为你重塑肉身的……谁知道你比我以为的还要更强——等等,你先别生气!”
她把修长的手指绕着光滑的脖颈转了一圈,神气地挺起胸膛、拍了拍锁骨:
“小子,看到这又嫩又滑、吹弹可破的肌肤了么?在我的那个‘拷贝’里,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头就被你一剑剁下来了。所以我是想先下手为强,知道了吗?你太能闹腾了,我可不想再看一遍同样的剧情了。”
哈?“我”也这么做了?他妈的,大家都是疯子啊……
方白鹿哭笑不得,又觉得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就如此癫狂,又或许自己已经被这个时代所改变。
他竟莫名能理解寿娘的所思所想:如果不是足够偏执,又怎么继续在泥潭般的命运里跋涉下去?
“啧,我还会做出这么变态的事?算了算了,就当做只是‘前世’里把人禁足起来吧。……哎?等等!”
虽然寿娘将刚刚那段对话开玩笑般地揭过,但他还是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寿娘说过,曾在“更准确的一份拷贝”里见过了这次相会,也知晓方白鹿的所有疑问。
那她怎么还会因为错估了方白鹿的战斗力,而失手了呢?
“简单点想,就两种可能:第一、‘更准确的拷贝’已经不再准确,现实已经又一次和那些拷贝出现了误差——观想中的未来可以改变;第二、她无法随时随地与安本诺拉交流,导致实践和计划间出了差距,最后还是印证了观想的结果……我叼你妈的,老子脑浆都要烧成浆糊了!”
这种套娃接着套娃的思维回路让方白鹿的太阳穴发疼,好像有一整只丧仪队在颅骨里敲锣打鼓、吹奏着喇叭唢呐。
但他还不能停下休息——这时候要继续抛出问题,来取回谈话的主导权:
“‘她’……安本诺拉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吗?”
她们如何沟通?又是怎么协同行动?这些问题无法开门见山地提出,只能旁敲侧击。
方白鹿感到有些怪异。明明是相同的代词,但在这两人面前,都能用来指代另外一方。
寿娘两手按住床垫一撑,弹到方白鹿的身旁:
“怎么可能让她知道嘛?我就是个传道授业解惑的‘随身老奶奶’,偶尔才醒过来一下——之前我不想让她徒生烦恼,只是许下了‘飞向星海’的承诺。最近嘛,倒是不太一样咯。”
一时间,方白鹿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这算是把她自己当作提线木偶、傀儡和棋子来使用吗?
方白鹿对这种做法有些反感——那身处蛛网般的感觉并不好受:
“这样真的好么?我是说,把你自己当作一种工具……”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