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灯向他伸手,周栖野却说了不。
他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微笑,整张脸僵硬得像是戴上了粗制滥造的面具,劣质又刻意,“你是在同情我吗?”
如果是在相识的时候,周栖野也许会因她的这句话皱起眉,大大咧咧地温柔反驳,说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谢谢陈遂意的好意。
如果是在相知的时候,周栖野一定会因她的这句话笑开怀,毫无芥蒂地一口应下,说好啊,谢谢你大小姐。
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是在周栖野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想要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却又一次次地命运击碎的这个时候,她对他说了这句话。
多残忍啊。
周栖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为什么找了那么多人借钱却唯独没有陈遂意,难道她不知道原因吗?
她明明知道。
陈遂意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周栖野最害怕她的同情,她还是那样说了。
她可真残忍呐。
陈遂意沉默地与他对视,在他眼里看到绝望的自尊与傲骨,看到枯萎的爱意与欢喜,然后——
她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径直拉住他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
周栖野想挣脱,她却不肯。
陈遂意的中指上是常年写字磨出的茧,随着周栖野的动作在他的手背摩擦,很痒,又有一种细微的痛。
他当然力气比她大,却不得不在她的眼神里妥协。
因为此时此刻,陈遂意黑色的眸分外平静,平静到,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请你放开我。”
周栖野还在笑,他想躲掉陈遂意的接触,却又抗拒不了地贪恋她的温度,只好用口是心非的礼貌语表达自己的愤怒。
而陈遂意却不接他的话,冷不丁地开口说起关于自己的事:“你知道我爸妈是怎么去世的吗?”
“……什么?”
“车祸。”陈遂意太冷静了,明明是在提起双亲的离世,她的语气却平淡到不像话,“和你爸爸一样,因为车祸去世的。和你一样,我没有见到他们最后一面。”
撕开自己的伤口,把好不容易结痂的过去捣成血淋淋的碎片,然后捧到他面前,就差没对他说:看,我们是同类,我不是同情你哦。
曾经周栖野耿耿于怀陈遂意从来不提起自己的过去,对于她的事情从来不说真的言语,但是到了此时此刻,当陈遂意真的撕开一个小口,让他看到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去,周栖野却又害怕得后悔,震惊得失语。
陈遂意没有松开她握紧周栖野的手。
她只是温柔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平周栖野嘴角的弧度,语气认真道:“周栖野,我不是说过吗,不开心的话,就别笑了。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呢?”
陈遂意是很多人的神灯。
他们恭敬地抬头仰视她,虔诚地许愿或能换得她一时的怜悯。
于是神灯显灵,许愿成功。
而对周栖野,她却只是他一个人的神明。
信徒没有向她求助,神明却主动地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陈遂意弯腰向他伸出手,身上是经久不息的光,照亮他悲惨又荒芜的世界。
“所以你是专门为了我回来的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