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模样,像是真有点生气。
景平酒量甚好,并没觉得自己多喝了,但看桌上空了三只酒坛,也确实不算少。
他心知李爻多半气他不听话,心里倒住着个叛逆的孩子,开心起来。对方对他的丝毫在意,都能让他偷着咂摸好久滋味。
“跟我回去!”李爻甩下一句话,扭脸往外走,向跟在身边的小庞道,“去查是谁胆敢把他拐到这儿来的,给本王绑了一并带回去!”
景平记得做戏做全套,缩脖子撇嘴,跟着往外走。
张不扬眼看李爻先走得远了,轻咳一声,见景平回头,拿眼神带过松钗的藏身之地,示意景平放心就好。
馆阁对松钗这样的“皮条客”自有整套保护手段,李爻留下的人盘问几个来回,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只得先行离开。
院子里安静下来,张不扬敲了敲暗格的门,轻声道:“秦公子出来吧,人都走了。”
松钗推开暗格门爬出来,堆坐在地把怀里抱的零碎“哗啦”一扔,抹额上闷出的汗:“好家伙,酒都给我吓醒了。早知道王爷看他这么紧,我就不该应你这趟差事,咱俩酒桌上的知己,你何苦让我把命搭进去?”
张不扬没拾茬,笑道:“刚才那位白发将军便是康南王么?我看他待贺大人的模样,可不像寻常长辈待小辈。”
松钗摇头感叹:“这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得赶快找地方避风头。”他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忙忙跟张不扬告辞,突然又回身问他,“你不会是真的看中胡晓那老蔫儿瓜了吧,这么帮他?”
张不扬向松钗拱手:“背靠大树嘛,若是事成,定有重谢。”
松钗摆摆手扭脸走了,嘟囔道:“我还是先避风头吧,惹了一身腥,哪儿说理去。”
李爻、景平出春衫桂水阁大门,半条街的内侍庭护卫齐齐向二人行礼,威仪摄人心魄。李爻这阵仗大得不像来春衫桂水阁找他的师侄孙,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他踏镫上马,自顾自慢悠悠往前溜达,景平则策马小跑着追上去。
有点狗腿。
李爻穿着甲裙、军靴,上半身虽是布衣也是宽带束腰、剑袖利落,一头银白长发束得挺高。他冷着脸不说话,竟显得景平弱质风流了。乍看这场面着像是征战四方的将军带着心腹谋者并骑而行。
二人都好看得紧。
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景平明白李爻故意招摇过市,便在他身边安静地做个美男子。
直到进得驿馆,闲人散开,景平才得机会问道:“太师叔大张旗鼓来一遭,到底是想钓谁?牵机处?昏聩官员?还是……”他舔了舔嘴唇,“事涉我家旧案……?”
景平向来聪明。
李爻拿人家当鱼饵扔出去没多做交代,正是因为发现事情比他预想的复杂。他一时说不清,又没有多余时间跟景平掰开揉碎了分析,只得道:“我说不好,你明天依照约定去遭灾之地看看,若是有鱼上钩,自然会见分晓,”李爻说着,抬手稳稳压在景平肩膀上,“我会带人在暗中护你,你无论听到谁说了什么,切莫义气用事,往后的日子想怎么过,是你自己说了算。”
李爻言罢似是还有事要做,进屋喝了口水,又要出门。
“太师叔,”景平叫他,“你说的事情我理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