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没为这天大的憋屈掉一滴眼泪,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泪水为何吝啬。或许是他下意识念着爷爷的豁达通透,觉得多一滴泪,都是对那小老头心意的践踏。
“你去传令,番邦匪类的离间恶言,凡是听到的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肆意传论、乱军心者就是不要命了。”他说完,从景平怀里坐起来,歪歪扭扭地躺下,那意思是:我躺了,你去吧。
景平哪能放心去?
“快去。”李爻表情已经如常,眼神中的惹人怜已经淡得干净,像从没出现过。
景平叹了口气,到门口掀开帘子跟亲卫交代传令,又回来了。
李爻皱眉看他,对他没尽心传令表示不满。
“上次我说想静静,你不是也不允么,‘我不放心你,就在一旁不吵你’。你当我是个寻常大夫。”
景平往床边一坐,话都说得与李爻上次类似,果然风水轮流转。
李爻不跟他掰扯了,兀自合眼,任凭景平按摩缓解症状的穴位。
景平太希望他能把心乱发泄出来,可这人连一声嘶吼都没有,好像刚刚那一眼,已经倾注所有的情绪了。
越是这样景平越不放心。
李爻的脉象杂乱,他的心绪根本不似他表现得平静。这般心境是在滋养毒性。
景平实在没办法了,干脆快刀斩乱麻,闷不吭声两针把人扎昏过去了。
这之后,他坐在一旁安静守了片刻,叫小庞进来,吩咐必须不错眼珠地看着人,自己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他要去找大祭司,把毒方问清楚。
那老头子当然不能一直在城头做迎风招展的退敌大旗。他被赵岐射中,其中一箭离心脏偏差不多,还没咽气,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被吊上城时,撑着力气亲眼见大军离他而去,气昏过去了。
而后,他被放下来救治,押在单独腾出的帐子中。
景平进帐,到床前摸过他的脉,几针下去,把人扎得吊上一口气,醒过来了。
老头眼前模糊一片,伤口疼得像在烧。
“赵晸没了,被你们的人砍得四分五裂,你得到想要的结果了,把康南王所中之毒的方子给我。”
这话比还魂咒好使。
羯人祭司反应片刻,呆愣变为惊喜:“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他想笑,吸气还没出声,伤口就玩命给他提醒——别笑了,您了快死了。
他疼出满头大汗,眼睛发花。
“真的,我可以带你去看。”景平没温度地补充。
大祭司没再出幺蛾子,背述了一套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