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下水还是不下水的好。王金枝望着这帮小的十七八岁跟李威差不多年纪,大的也就跟李成差不多的兵蛋子眼窝直发热,都是刚离开爹妈身边的孩子,谁不心疼啊。
看新闻上说南边救灾已经填进去不少当兵的了,利木这犄角旮旯的破地方,可不能出人命。
王金枝把谋生的家伙事儿开到壕边上表示支持的行为让村支书看见后大受感动,他大手一挥就给王金枝安排了个“后勤部长”的职位。让她专门负责随军供应伙食,一切花销由村里负责。
王金枝得了这个鸡毛令箭深觉趁手,和几个一同过来慰问的婶子媳妇组成一支娘子军。有专门负责压面条的,有负责运输的,还有负责采买的李成,形成了流水线式服务。
南大壕最危险的就是榆树茅。因为常年有人抄近路经过这里去对面的村屯,壕沟比别的地方要平坦许多,是最容易出现漫水的地段。这帮当兵的在榆树茅守了三天三夜,以王金枝和李成为首的宝泉村人就守了他们三天三夜。
第四天壕里的水位开始下降,雨也从瓢泼到牛毛。王金枝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有了片刻放松,那帮当兵的应该不用下水拿命堵了吧。
就在宝泉村的坟茔地榆树茅里,村民们用塑料布和篷布把那几颗老榆树包裹成了几间临时帐篷,用来给当兵的休息用。牛毛细雨一下,轮值的那些兵有些也开始犯困,村长连忙让村里的青壮们顶上,让轮值的那些兵也能稍稍眯一会儿。
临时帐篷里地方不够,很多兵随便找个地方席地而睡,完全不管这里地下埋着多少人。
王金枝远远就看见连兴贵和王金兰的合葬墓旁边团着一个兵,走近一看那人满脸泥水脏到看不清模样,靠着墓碑睡得格外踏实。王金枝实在不忍心叫醒他,就从自己车上拿来一块遮雨的塑料布给他披在身上。
想来连兴贵和王金兰也不会怪罪一个来救灾的兵。
这帮当兵的在瓢泼大雨里静悄悄地来,要在雨后初晴时静悄悄地去。王金枝听到他们谈论的下一个救灾地点,已经是离利木上百公里的另外一个地方了。
他们说走就走,今天的午饭都还没送来。王金枝别无他法,一人舀了一碗她今早新熬的骨头汤,好歹让肚子里有点热乎气儿,路上不至于太难熬。
望着他们远去的王金枝忽然间想起连心那个同样当兵的对象来。她掏出手机一看,今天已经是7月12号了。奇怪,她忙得昏了头,连心那边怎么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连心比谁都希望听见大门的响动声,可是她从12号一直守到15号,整整三天过去了,她等的那个人不仅没有出现,还音讯全无。
鲜花配牛粪
这几天的天气说来也怪,白天时而阳光普照时而阴云密布,一过晚上六点就开始阴雨绵绵。雨一下就是一整夜,什么时候出太阳什么时候停。
郑琳琳只在放暑假的第一天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又跑了回来,随后天天跟连玉一起鼓捣奶茶赚大钱,忙得爹妈都顾不上。雨停后第一天郑爸就来把她接回去了,郑琳琳她舅舅一家搬回利木定居,郑爸接她去姥姥家喝乔迁酒,一走就是好几天。
好不容易才说服爸妈放她继续回来跟连玉厮混,郑琳琳的手刚一碰到大门发出响动,大门就猛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门内是满脸失望的连心,那骤然黯淡的眼神让神经大条的郑琳琳都不由得一阵揪心。
“大姐,我,我回来了。”总觉得自己像是抢了什么人的位置,郑琳琳有些心虚,说话都结巴。
连心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回来啦?进屋吧,连玉写作业呢。”
话毕她把郑琳琳让进来,随后自己站在门外朝巷子口望了又望,仍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大姐对象没来啊?”郑琳琳小声跟连玉嘀咕。她还以为她错过了,闹半天人家还没登门。
连玉在给自动铅笔换笔芯,动作倒像是给大象装假肢,“哼,泥牛入海。等他来恐怕过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夜市不开张,连玉天天急得火上房;连心久等人不至,心焦成一块望夫石。不过跟连心一比连玉那点事就不叫事了,敢连累她姐天天茶饭不思的人,统统拉出去喂狗头铡!
王金枝也跟着着急,别是半道上出了啥事儿吧?不然咋一点消息都没有呢。最后还是王振华托人辗转问到了那人家里,结果他家里人压根都不知道他要回来探亲。
说起来这事赶得也巧。连心和她那素未谋面的对象一直靠写信联络,两地隔着好几百公里,鸿雁传书一来一回最少一个礼拜,多则半个月。赶上她对象那边有个啥集训、演习之类的活动,一个月一封信没有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他们俩搞对象被王金枝发现这事连心第一时间就在信里告知了,结果半个月后对方回信说他早就憋不住告诉了自己大哥,就是还没跟父母捅破窗户纸。连心琢磨着人还没见着呢,太早让他跟父母说明也没啥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见着他真人再说吧。
他对象也真听话,不让他说他就真的没跟家里长辈说。这就出现了极其可笑的一种情况,王金枝和王振华早就严阵以待准备会一会这个将来的外甥女婿,人家男方家里却对一切都一无所知,连自己儿子要回家探亲都不知道。
结果这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家里人又不知道情况,连心除了他部队的通信地址别的一问三不知,现在除了等只有等,因为那人是知道她在清河村的住址的。